“侄子的事,我一会可以解释,那不是我的孩子,你多心了……至于说你腌臢……全是没有的事,我何时说过?”萧阁好气又好笑,抬眸看着这个怒气冲冲的和尚,他早忘了自己当时的口不择言。
“在敦煌!我给你送药时在帐外听到的……”傅弈亭侧过脸去,咬唇避开萧阁的目光,眼眶已然红了。
萧阁这才隐约记起,确实是自那夜起,他二人愈来愈生分,原是这件事伤了面前之人的自尊……萧阁心里揪疼,只抬手抚向傅弈亭剃得青白的鬓角,“我那只是气话,怎就叫你听去了?还记了这么多年……”
他再想想自己生气的起因,便迅速将手放了下来,“那夜生气,还不是因为你出了地道之后……”
“我怎么了?”这次轮到傅弈亭惊讶了。
“出了地道之后,你根本不正眼瞧我,还与那李密你侬我侬,看着碍眼!”
“我那是故意气你的……”说到此处,傅弈亭忆起他们在地道之时萧阁的问话,忙扳住他的双肩,急道:“对了,你如何听说我三哥未死的传闻?他此刻人在何处?”
萧阁长叹一声,拂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双手,“启韶,正要与你说起此事,你随我过来看看。”
白颂安刚把龙龙哄入睡,站在西侧禅房外望着大雪出神,便见到主公和一个和尚联袂自藏经阁而出,往自己这边走过来,虽然见那高壮身型便知道那就是傅弈亭,但白颂安还是看得呆了,这棱角分明、英气勃勃的俊朗相貌分明就是盛传画本里头与妖精痴缠的圣僧,而自己主公洁净面庞、水红灵眸、秀挺鼻梁,活脱脱一个银狐狸成精的模样。
白颂安大逆不道地想象着,连迎上前去见礼都忘却了,倒是萧阁过来拍拍他肩膀,“颂安这一路想是乏了,到隔壁房间去歇息吧。”
“哎!”白颂安这才反应过来,对傅弈亭略一颔首,红着脸到隔壁禅房去了。
两人进到龙龙的房间,轻掩上门,萧阁点亮油灯,指着炕上酣睡的龙龙道:“你瞧这孩子像谁?”
能像谁,还不是会像你!傅弈亭没好气地接过灯去,仔细端详龙龙的相貌,又转过头来对着萧阁相面,好像是不太像,但又觉得有些熟悉,他皱着眉头道:“这娃眼睛都不睁,怎么比对嘛。”
萧阁刚要说待天亮孩子睡醒之后再叫他瞧,傅弈亭已经挥起一巴掌把龙龙拍醒了,龙龙在萧阁这里都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待遇,何曾被人打过?他一下被惊醒,睁大双眼讶异地看着面前这个光头叔叔,“哇”的一声哭叫起来。
萧阁连忙把孩子抱到怀里,埋怨道:“龙龙来我这都没怎么哭过,你可倒好,见面先给一巴掌!怎么样,看清楚没?”
傅弈亭怔怔看着那孩子点漆似的黑眸和卷翘纤长的眼睫,结结巴巴地问道:“他怎么……怎么像……”
他已明白过来,又急切地伸出手来想要去抱龙龙,“他是我三哥的孩子?我三哥人在哪里?我有要事跟他解释!”
萧阁垂眸低叹,他将孩子放到傅弈亭臂弯里,将与青龙的结识、交往,以及最后酋云会的结局简略叙述,傅弈亭听着,心里又悲又愤,颗颗眼泪自脸颊滑落至颔下,他怀中的龙龙看得惊奇,伸手去接他的泪珠儿,又将湿漉漉的指尖儿塞进嘴里,尝到那咸涩味道,蹙眉撇起了红润润的小嘴儿。
两人看到龙龙这般天真无邪举动,都不禁带着泪轻笑出来。
傅弈亭用僧袖拭干了泪,“怀玠,我正要对你讲夏日京城那一场兵变……此事始作俑者正是郑迁……三哥脸上身上的伤,也正是他嫁祸于我。”
萧阁虽惊讶于郑迁的动机,却又觉尚在情理之中,因为自他在骊山第一次见到此人,便十分反感。
“他临死都在诋毁你。”傅弈亭将郑迁勾结罗刹的事情讲了,他现在想起郑迁说萧阁招妓的事情,不禁暗恨自己糊涂,他当时竟也有那么二三分相信,“可能他所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便是放你离开骊山。”
“此事想来隐秘很深,青龙的死会不会与他有关?”萧阁突然脊背发凉,郑迁在傅弈亭身侧伴随这么多年,可做手脚之处太多太多,让人想来都后怕。
“我入少林,除了下诏之时万念俱灰,其实也为打听这个,郑迁在少林呆过几个月。”傅弈亭叹道:“方丈和寺中师兄弟都对他印象不深,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幼时是在豫地长大的,这点我也清楚,他口音虽然不重,却有豫地的气息。”
萧阁道:“去藏经阁见你之前,如尘方丈找我聊过酋云会的事,造成这次灭门之祸的凶手武功路数有些像少林功夫。虽然不一定是在籍弟子,此事却有损少林名誉,大师恳请我尽快查清真相,还少林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