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李密亲自搭弓射箭,尽可能多地射着金甲兵。傅弈亭的打法让他琢磨不透,因此也让他心慌,他素有千里眼之名,遥望战局,一下便在潮水般的兵士中搜寻到一个不寻常的身影,那人身姿英挺,静立在城下,座下的马黑得发亮,也比普通的马大上一圈,虽然看不清五官,但也能从那脸庞轮廓的大致走向感受到,这一定是个英俊的年轻人。
李密心里微微一动,但还是果断转换了手上弓弩的方向,对准了傅弈亭的咽喉,弦已蓄力到最满,然后他三指一松,羽箭如流星般奔射过去。
作战其实需要一些天赋,傅弈亭并未参与过太多战役,但他却继承了傅峘在战场上局势的准确判断能力,也继承了那种如猎豹一般对危机作出反应的敏迅矫健。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扬鞭让踏夜疾行几步,然后将身子压到最低,躲过了李密的冷箭,那支有力的箭没射中自己的目标,扎进了踏夜身后的蹄印中。傅弈亭回头看了一眼,从箭矢插入黄土的厚度判断出这是个射箭好手,继而他扬起头,挑衅地望向城楼中央的人。
李密感受到他的目光,恼怒地骂了一句,而后带领守军开始了新一波的疯狂放箭。尽管有所防护,金甲兵进攻的步伐还是比刚开始乱了,但他们在自行快速地调整,巧妙地变换了位置,尽可能借着攻城车的掩护进攻。
与此同时,已经有城中守军跳出去与他们肉搏开来,李密手下的金城守军很多都来自西域,体力强悍,又将金甲兵击退一部分。紧接着,数以万计的羽箭,从傅弈亭军队后方密集地迸射出来,疯狂地砸在城楼之上,李密目瞪口呆,他一是惊诧傅弈亭射箭军士对射程的预算把控,二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火炮石弹砸过去之后,居然对金甲兵没有丝毫影响!
傅弈亭跨坐在踏夜身上,一刻不敢停歇地望着战局,他对于兵书上的每一条计策,都琢磨过与之对应反策,正正反反、真真假假,灵活适时应用,才是正道。看到李密招架不住的样子,他正得意地扬起唇角,却发现云梯上攀爬的兵士一个个都跌落下来,随即云梯和木幔都燃起了大火,而城楼中央那些守军还在往下面泼着些什么东西。
“冲车继续!”傅弈亭见此时冲车已将城门撞开一个小口子,马上命跌落的军士集中前往城门处,在后面燃不到火的地方推车。而上面的李密也很是灵活,立刻把投石机的木臂卸下来当作巨勺往冲车后方的金甲军身上抛洒液体。
“妈的!撤退!”反应过来那一桶桶中装的定是菜油,傅弈亭拿起锣锤一阵狂敲,金甲兵只得放弃通体燃烧的战车,闻金而退了。
城楼上的李密终于松了口气,待傅弈亭的军队完全撤走之后,他带人到自己火炮石弹坠落的地方勘察,发现这片焦黑的土地上全是稻草燃烧的痕迹,有些稻草尚未脱离它们本来的形状,李密低头看到那一个个拙劣的人形,终于明白,傅弈亭此番攻城,其实只派了攻城军过来,两营的骑兵只是在后方不断奔跑扬沙……自己的火炮石弹居然全浪费了!
“操!”李密呆立在残骸上半晌,狠狠地骂了一句。
傅弈亭不给李密太长喘息的时间,当天午后,他又派两营近战轻甲绕行百里偷袭金城守军后营,与骁勇的守军近战了一个时辰,虽然击败了一些守军,却依旧没有歼灭他的大营,傅弈亭一直在为以后保存实力,因此只少量多批地打着碎片战,他不想因为一个金城便打得人困马乏,事实证明他的策略也有一些效果,几日之后,金城守军明显已经应付不来,正当傅弈亭和部下商议着全军出击之时,陆延青在冀南的捷报却传了过来。
这正是傅弈亭预想的效果,既牵制了豫王铁骑,又折损了朝廷军队,然而这个消息也被朝廷纷纷扬扬传到了各州府中,为的就是给那些摇摆不定的官员大将敲响警钟——欲降了豫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果然,观望到局势后,西部各州的兵马开始驰援金城,以李密为主将,开始共同与傅弈亭抗衡。
傅弈亭此前也担心过这个情况会不会对自己不利,但是坐守骊山的郦元凯却替他对各地的士兵实力、数目、武器装备进行了衡量,分析了两种策略的不同结果,而后很确定地传信过来,叫他继续攻克西部。
原本计划在五日之内拿下金城,现下却招来一堆苍蝇。傅弈亭心知都是李密惹的祸,他若是个识大体的,自己早进军到阿拉善了!还用得着这么费劲?
反复思考之后,傅弈亭打算还是再跟李密谈谈,于是派林益之去请。李密此前以为这小秦王是个纨绔子弟,现在通过这几仗,对他的印象稍有改变,同时对傅弈亭抱了几分好奇,因此痛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