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孩子抬起眼来,迎上他的目光,不避不让。
“我就是为这个来的。”他这样说。
……
记忆只是一瞬之间,便已隐没了。
崔玄同曾是当世最强的剑修。直至今日,他于剑之一道,也只败于陆迟明一人之手。
剑修与剑修之间的交流,本就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在复杂难言的人心与意欲之前,一切言语都显得极为苍白,软弱无力。他们师徒之间的对话,从一开始,只要有剑就够了。
在这洞穿肺腑的一剑之后,崔玄同已然明白了一切。
自己最疼爱的徒弟……他将要做的、他已经做的,是多么疯狂而绝望的一件事。
崔玄同已经完完全全的明白了。
为什么他的剑对陆迟明不起作用,为什么陆迟明没有流血,为什么陆迟明要杀了在场的所有人……他全部,都明白了。
“你的剑骨哪去了?”
他如此问道。
陆迟明看着他,眼底掠过了一丝叹息。
“何必明知故问?”他说,“我早就知道,是瞒不过师父你的。”
崔玄同闭了闭眼,几乎都要为此苦笑了。
果然如此。
不。
应当说……只会如此。
在看到那柄剑时涌上心头的不祥预感,在此刻终于尘埃落定。
难怪。
难怪他要杀那么多人。
难怪自己的剑没有刺到任何东西。
难怪……今日他见到这个徒弟时,便一直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纵然是生死关头,陆迟明的反应都比平日要慢一拍的样子。
难怪,难怪。
“居然抽了自己的剑骨,以自己的血肉修为炼就无上神剑……”
崔玄同咳嗽着,感觉着自己的生命也已到了尽头。他苦笑着,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爱徒。
“……我怎么会教出你这么蠢的徒弟。”
他的生存方式太纯粹了。
又一次,崔玄同忍不住这样想。
他还记得,陆迟明从他手中夺走“剑道第一人”这一称号的那一天。
那时候,陆迟明看起来也很平静。只是在登上论剑台之前,他停在下面,望着蜀山剑阁,望着他们平日训练的演武场,望着那些曾经尊崇他此刻却或愤恨或伤怀地看着他的弟子们,看了很久,很久。
而后,他才握着纯钧,登上了论剑台,与自己的师父为敌。
那几乎是等同于恩断义绝般的行为。在陆迟明当着所有人的面击败了崔玄同,从剑阁之主手中夺走了这个名头回到东海之后……剑阁与空桑便陷入了颇为尴尬的境地,而他们这对师徒,也几乎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