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行听到这里,沉吟:“这倒是怪了。有归元弟子出面,怎会连防备鲛怪歌声的法阵都不备好?”
温如莹叹道:“自然是备上了的,只是不知为何,失去作用。我事后想过,兴许,”深呼吸,“兴许是有修士早在出海之前便被鲛怪歌声迷了心智。”
由内对灵阵做出破坏。
她没有说后半句,但楚慎行和秦子游都能听出温如莹的意思。
楚慎行“唔”一声,暂且没有其他问题,听温如莹继续讲。
温如莹苦笑一下,说:“说来惭愧,兴许是一体两魂的缘故,起先周遭大乱,但我还算留有意识。只是情况太乱,我能拦下几个要往海里跳的修士,却不能尽数拦下。再往后,船体破裂,我也落入水中。”
讲到这里,温如莹脸颊紧绷着,像是仍然后怕。
受气氛影响,秦子游改换坐姿,腰背挺直,目不转睛地看温如莹。
他心里记挂着很多问题,但师尊不问,温——梅道友又尚未说完,秦子游便暂且闭嘴不言。
温如莹:“……当时情况太乱,我起先竭力应对,然而——”
然而有太多修士,已经被鲛怪奇异的歌声控制,转而攻击起没被控制的修士。
温如莹:“我看清形势,知道自己不可能以一当百、当千,于是想要退走。可是,”又一个停顿,黑暗洞窟之中,楚、秦师徒一起察觉,温如莹的手在颤抖,“那些鲛怪似乎察觉了我要离开,于是又有十数名同属筑基的道友前来攻击。他们虽被控制,但又仿佛存有意识。我到后面才想明,当时有数次,我以为自己可以逃出生天,于是咬牙用了灵丹。可到最后,却依然沦落此地。他们、他们分明是在消耗我身上补给!”
楚慎行听到这里,皱眉。
秦子游察觉师尊神色不对,干脆不再忍耐,脱口而出:“鲛怪有这等智慧?!”
温如莹茫然。
她思虑片刻,说:“我并不知。”
认真说来,这是温如莹第一次到东海,与鲛怪打交道。见过那与修士完全不同的艳丽面孔,也知晓鲛怪歌声之威。但要她说,鲛怪本应如何,温如莹仍然不知。
倒是楚慎行回答:“是有古怪
。”
余下令人屏息静气,一起看来。
楚慎行解释:“鲛怪便是有灵智,知晓要将捉来的修士圈在此地,又以鱼群饲之,以备日后,也至多只能做到这般地步。但若说提前在船上修士之间作怪,又指使修士围攻旁人……”
温如莹咽了口唾沫,秦子游亦显得紧张。
楚慎行说:“我以前从未听过这等事。”
温如莹长叹。
秦子游反倒皱眉。
楚慎行留意到,一根藤枝绕到秦子游面颊边,揉揉他的眉毛。
他问出一个关键问题:“梅道友,你所述的这番鲛祸之中,可有归元弟子参与?”
温如莹一怔。
片刻后,她回答:“并无。这也是修士从一开始便落败下来的缘故,那日归元仙师在两个方向都发现鲛怪踪迹,其一却指向一处灵气紊乱的险境。另一边,则显得和煦许多。因为这个,三艘船分开,搭在诸多归元仙师与零星其他修士的船走了另一个方向。”
楚慎行重复:“灵气紊乱。”
秦子游若有所思。
他们此前只知道“出海三艘船,只回来一艘,多是归元修士”。到如今,才算知晓其中细节。
从这个角度来说,楚慎行从前不知晓鲛怪有此能力,也有了新的解释。
那些被鲛怪们直接放弃、未列入猎物名单中的修士,自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鲛怪的“巧思”。至于再把此事称为“鲛祸”,也好解释。无论是在海上发现鲛怪留下的踪迹,或者干脆让赵开阳来,施展一把回踪阵,都能得一个答案。
温如莹艰难地说:“楚仙师的意思是,‘灵气紊乱’,也有鲛怪手笔?怎会!”
楚慎行安静片刻。
他缓缓说:“若鲛怪当真是没有灵智的妖兽,那它们不会耐心等上数月,只待此船驶入深海,再做攻占。若它们有了灵智,再做什么,都不奇怪。”
温如莹仍不敢信:“可是!”
楚慎行不言,秦子游安慰:“梅道友,我师尊也没说一定就是这样,但,我们得从最坏的角度打算。”
温如莹静默不语。
楚慎行:“也不必这样悲观。”
秦子游:“只把那些鲛怪当做可以在水中自如行动,又能影响旁人神智、心窍的魔修便可。”
楚慎行:“不错。”
温如莹眨一眨眼睛。
她半是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半是由衷感叹,说:“多年不见,楚仙师和秦道友如今到是和睦许多。”
温如莹还记得当年巴阳山中,眼前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她只当自己是平白提上一句,未曾想,听了她的话,楚仙师额外赞同一句:“这是自然。”
秦小仙师起先不言,片刻后,才轻轻“哎哟”了声。温如莹本能地不去探究究竟发生什么,但听秦小仙师说:“我和师尊有如今这段缘分,想来,也有梅道友此前‘撮合’的缘故。”
温如莹心想,秦小仙师讲话当真有趣。
她笑一下,几人之间原先严肃、紧绷的气氛淡下一些,又说起其他。
楚慎行问:“梅道友,我前面想了许久,要如何将这一千余人带上海面。但如今见了你,听你一番回想,我却想起另一件事。”
温如莹定一定神:“楚仙师请说。”
楚慎行淡淡问:“那些鲛怪,又是如何将你们带下来的?”
温如莹又是一怔。
她艰难回想。
虽然起先没有收到鲛怪歌声影响,但到后面,她力有不逮,在海面沉沉浮浮,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连累梅师弟一起,成为鲛怪腹中餐。
可没想到,她竟然未死去,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