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想着这些,心神微震。无量铃再度响起,夹杂着一个声音,断断续续,急切又痛苦地叫着她的名字。她花了很长时间,意识到,那似乎是君璧。
想到这里,孟瑶神思恍惚。先前势弱的那股意识翻涌而上,拉扯着她的神识。君璧的声音更清晰了,不断叫她。孟瑶依旧昏昏沉沉,头脑晕眩,勉强回应:“君璧——”
她蓦然睁眼!
方君璧就在她面前,短短时日,身上却多了一道又一道血痕。眼见孟瑶清醒,方君璧眼前一亮,转眼,又沉下去,低声说:“我们中计了。”
孟瑶不明所以,先说:“君璧,你从何处受了伤!我还有几颗回春丹……”
她要取出丹药,可方君璧蓦然伸手,握住孟瑶手腕。他嗓音沉沉:“你且听我说。”
血顺着方君璧手臂上的伤,流到孟瑶身上。
孟瑶瞳孔一缩,听方君璧讲:他在修行过程中,更早地察觉到了体内多出的白雾,也一样意识昏沉。但在被彻底拖入之前,方君璧察觉不对,干脆用本命灵刀在自己掌心割开一道口子。这之后,那个萦绕在他耳边,不断说当前场面实属寻常、不必忧心的声音,骤然就散去了。
方君璧因之出了一身冷汗。他当机立断,要告知孟瑶几人此事。可以神识相探,孟瑶几人却始终不得醒,他只好亲身赶来。原本是并排的几个屋子,可等他出门,眼前场景竟与进入生苑时大有不同。他耗费许多精力,兴许还要加上运气,总算找到孟瑶。
说到一半时,方君璧眼皮渐沉,似乎又要闭起。但他已有经验,在察觉这点后,立刻举起灵刀,在自己手臂上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新伤。孟瑶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君璧!”
方君璧淡淡道:“莫急。回春丹你先拿着,你我要出去,过不了多少时候,你也要成我这样。”
孟瑶咬牙。
方君璧:“我这一路寻来,察觉一些廊屋挪动的规律。信
符无法发出,也不知是宅邸阻挡,还是王道友早前起的灵阵仍在作用。若是后者还好,若是前者,你我多半就要折在此处了。”
哪怕一身伤口、鲜血淋漓,方君璧讲这些时,仍然显得冷静。直到最后,他才说了句:“早前你起疑心,我不该劝你……”似是叹息。
只是现在再说这些,都没用了。
孟瑶闭眼,再睁开时,她拿起无量铃,果断道:“好,你我这就离开!”
按照方君璧的计划,他们要先离开生苑,寻找王道友,看能否请他撤去灵阵,发出信符,求早前赶来这边的归元真人相助——想到那颗化神妖丹,方君璧说这些时,神色淡淡,似乎不抱有多少希望。但无论如何,有妖丹在,他们还有一分偷生的期望。若要直接逃离此处,恐怕会折在路上。
从始至终,方君璧都没有提孟知竹等人。孟瑶隐隐察觉:说到底,方君璧又哪里是“找到”自己?不过是生苑所有布局都被打散,于是阴差阳错。
她深深呼吸,脑海中的晕眩再度浮上。这一回,孟瑶问方君璧借刀,要在自己掌心划下。
两人得了一刻清醒,往后,察觉此处的异样灵气渐渐卷入伤口,也只能咬牙承受。与其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不如死前一搏。
只是行在长廊曲洞、寻找生苑出口的过程中,孟瑶心中始终盘着一个疑惑:这宅邸的主人,废了好大力气,只为拿他们几个筑基修士生祭吗?这说不通。
方君璧似察觉到孟瑶所想,“兴许是要夺舍。”
孟瑶面色一白。
方君璧打量四周,在一旁梁上刻下一个标记。这一路走来,他已经落了无数标记在各个地方,其中每个都稍有不同。此刻,刀锋从梁上离开,方君璧未就此事说太多,可孟瑶浮想联翩:化神期后,修士可增长三千余年寿命。可若迟迟不曾突破,照自己从前猜想,这宅邸主人的确已经到了该陨落的时候。
她呼吸一紧。
同一时间,相苑。
楚慎行镇定自若,取出一根毛笔,对秦子游说:“而今,你已经能在纸鹿、纸鸢身上点灵犀,但还有一样,我尚未教你。”
此地位于千丈地底,不见日月,可宅邸之中,另有明光阵照亮。
而明光阵又仿照了日出日落的时间,此刻算是夜里,只有细微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