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的灵气如山河奔腾,所过之处都掀起了阵阵水浪,一股股黑火在水气中燃烧,很快便将那风雨剑意吞噬殆尽。
不知何时,天际连绵不断的细雨停了,一丝阳光冲破暮霭,照射到演武场之内。
很快,更多的金光冲破水汽,射入了演武场。
已经彻底呆住的看客们也看清了场上的情况。
整个台子都被肆虐的刀意割裂,深深的刀痕几乎要将演舞台刺穿,而松席海的身影随着刀意的崩溃被震飞出去,整个人差点掉落下演舞台。
他死死咬住牙关,血沫从紧闭的口鼻溢出一丝。
他上半身已经仰了出去悬在半空,听到四周隐隐传来的惊呼声,下盘一个用力,又把自己的身体旋了回来。
他撑着台子一个鲤鱼打挺,重新站了起来,充血的眼眸死死盯着对面的陈隐。
那红衣女修依旧是那幅神态,虽然衣袍在冲击下受损,可却游刃有余。
相比之下,松席海只觉得自己刚刚信誓旦旦的样子像个笑话。
他自开始练刀,便是人人称赞的天才刀客。
无数人说他是第二个‘谢千柉’,而他也一直是以师兄和师父为目标,早就认定自己一定是蜕凡之下的第一刀客。
更甚者,他心中一直隐隐将超过谢千柉作为目标。
可是就在今日,一个无名无姓的女修破了他的刀。
不!
他怎么会输?
他怎么能输!
第一刀的记名弟子,输给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这样巨大的耻辱他松席海怎么能背?!
本该是他踩着陈隐,拿着积分直冲入前十榜,让所有人让师父看看:
他松席海,不愧为筑基第一刀客!
可是现在,反倒是处心积虑的他要被陈隐当做垫脚石。
心中郁血翻滚,松席海愤愤抹去了嘴角的鲜血,手中风雨刀一翻,身子轻如细雨一个纵身便扑向了陈隐。
台下看着的谢千柉微微皱了眉头,听着身边奚存剑有些不可置信道:“松小子输了?这,这怎么可能?那女修不是个体修么,怎么会有比松小子还凶猛的刀意?!”
谢千柉的视线落在演武场中进退躲避、兼并强攻的红衣女修,心道:不是的。
松席海还没有输,而那陈隐所使的也不是刀意。
如若他看的不错,那女修用的是一道‘意’之力,虽然他还说不出那具体是什么,但陈隐显然已经掌握了这股力量。
刀意剑意,只是‘意’之力中的一种。
而陈隐虽然没有刀剑之意,但她却可以将这股力量注入刀剑之间,甚至是别的任何一种武器之中,都能发挥出强大的威力。
这种‘意’之力的灌溉,等到后期修为越高,便越不如纯粹的剑意刀意,可现在筑基期这么使用却是一大助力。
比刀,松席海没有输。
他只是太过轻敌、太狂妄。
那一刀看似声势浩大,龙刀合鸣,可实际上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越是这种浩浩荡荡的攻击,便越容易被看出破绽,他的对手显然经验更丰富,抓到了漏洞便破开了松席海的刀法。
可若仅是输了一刀,还没什么。
只要他提起谨慎,按照平日里练习的那般,还有翻身的可能。
可现在松席海显然是被打击到了,出刀已经没了章法,说到底还是他心态不够坚韧,要学要练的东西还很多。
谢千柉又看了两眼之后,便移开了目光。
陈隐使出那‘意’之力时,几乎将全身的灵气都注入了手中大刀,刀影脱手时她只能感觉到体内灵气疯狂流逝。
但松席海受的伤要比她重许多,因为那刀影是直直落在了他的身上,直接击碎了他的刀意。
她能感觉出松席海还在强撑,微微皱了眉心。
“何必呢。”
场中为了扬名立威,不顾大比规定也要向同袍使出很可能会致其毙命的一击;
落败后不愿承认事实,要缠斗不休。
陈隐想到了刀影中少年狠辣的眼神,面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她看着身前横空劈落的弯刀,闻着风中淡淡的水汽,忽然抬起了一只手。
既然松席海打着要踩她扬名的小算盘,她便成全她。
掌心之中,一团骤然形成的火团旋转扭曲着,宛如一颗小小炮弹,在那松席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陈隐的面前、就要举刀劈砍之时。
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陈隐掌中的火球脱手而出,一下冲出去正冲在那黑衣少年的腹部。
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被这股大力冲飞出去,身子如一条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朝着演武场外落去。
就在他即将跌出演武场的台子时,一道红色的残影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只手便挡住了松席海的身子。
黑袍刀客被颠地眼前晕眩、胃里翻涌,但他心中的愤恨驱使着他剧痛的手臂再次抬起。
风雨刀从侧身落下,速度慢到陈隐已经不用刻意去躲。
她手臂一扬,狠狠攥住了风雨刀的刀锋。
筑基期的刀意和引气时的相比要强上太多,可陈隐的肉/体力量也今非昔比。
一道血线从她的掌心溢出,伤势不重大,这点痛楚对于陈隐来说就像是在挠痒痒。
她凉薄的眼眸盯着松席海那张惊疑不定的面孔,忽然扯开一个不冷不热的笑容。
不知为何,松席海心里升起毛毛的寒意。
他咬牙再次举刀,刀锋却依旧死死地攥在陈隐的手中,任凭憋红了脸差点气到气血逆转,也没能将自己的刀夺回来。
这个女修怎么力气这么大?!
还没等他夺回刀,陈隐便攥着刀面狠狠一扬手,顿时松席海的身子便被抛得往里蹭出数米。
只听一道结结实实的闷响,陈隐的拳头便落在了他的胸/前。
松席海的眼瞳瞪大,一口郁血差点喷出来。
他咬紧牙关不认输,一次次举刀,陈隐便一次次抬起拳头,将他锤倒在地。
他们这些人不是看不起体修么,那她便用体修的法子,将他们打下台。
看台中的其他修士听着一声声拳响,听得头皮发麻。
涂山坞处,卢大河看着台上陈隐那一节终于露出来的莹白小臂,默默吞咽。
他仿佛又想起了之前被陈隐那拳头支配的恐惧,看着纤细的手臂,砸落在身上就像是万斤落下。
与此同时,卢大河心里又有了些庆幸。
‘还好陈隐没和自己动刀子,这松席海啊,惨哦!’
场中的松席海眼前赤红一片,他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处方位,又是一拳落下,他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你,你这么折辱我,有意思么?!”
陈隐面露不解,“你可以认输啊。”
她见这黑袍少年死握着剑,怎么也不开口,还以为他还是不服输。
既然不服,那便打到他服。
松席海听完这句充满无辜的话后,压抑的气血终于涌上心头,眼前一黑,就这么昏过去了。
不是被打的,而是被气的,气到血逆。
陈隐停手,她听到自己腰牌上一声‘滴’响,低头一看,自己的积分正在飞速爬升。
松席海排名12,而她本身便排第六,此时再加上赢了的这一半分数,她的积分直接飙升。
直到第二,分数才停止。
而与此同时,山脚下的伏天碑上排名也在变化,陈隐的名字继续往前冲。
她的上头,只有一人了,便是断岳宗那位蜕凡之下第一人。
熟悉的响动后,整个演武场再次往上升起。
这一次,陈隐亲眼看着自己慢慢和远近几个高台齐平,看着那些或生或熟的面孔此时都意味不明地盯着自己。
而她一路往上,直到停下来时,整个‘天堑’中比她还高的,就只有几个人了。
体修的‘运气’似乎还在持续。
抽签制的第二十天,她连赢了第二十场。
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明里暗里地讨论、讥讽陈隐,没有再敢质疑。
陈隐站在云端,远远看着那一张张模糊的面孔,曾经那些被无数人惦记的目光,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她目光所及之处,那些曾经讥讽声最大的人便挪开视线。
陈隐轻笑一声,原来这就是松席海拼着违反大比规定也要致自己于死地的感觉么。
确实很不错。
杀鸡儆猴,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