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十九连胜的好运体修,还是第一刀的弟子,在这次天下大比中都获得了很多关注。
在不少修士的眼中,松席海的刀虽然不似第一刀那么霸道,也不如准师兄谢千柉的抽刀断水那般盛大浩荡;
他的刀法很奇特,绵延不绝,似春愁细雨又包含着能令山倒的气魄。
虽是刀却又更像剑。
同他对打的修士无一不评价一句:很难缠。
而在他们的眼中,陈隐便更奇葩了。
身段纤长的女修一袭显眼的红杉、在演武场中负手而立。
有道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分明是个眉眼如画的道宗女修,可一旦上场,那副清冽便荡然无存。
连续十九天的观战中,看台上的修士们早已将陈隐的起手记得清清楚楚。
她先一拱手,和对面修士对了身份姓名,而后开始慢条斯理地卷起自己的袖子;
紧接着,便快如风动,直接提拳落下,彪悍不似道宗弟子。
有修士见此大感无语,却不想陈隐虽然被很多心有不甘的人不喜,但短短十几天,也积累了一批拥趸者。
赤霄门中首当其冲的是个圆脸少年,听到身边几个男女修士出言讥讽陈隐,他脸色憋得微红,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太敢;
憋了半晌,这少年终于鼓足勇气似的挺了挺胸,“谁说,谁说道宗弟子就不能锻体了!”
鹿西堰得知陈隐和周敦恒要参加天下大比,虽然心中也并未觉得他们会获得成绩,但却十分倾佩他们的勇气。
一连十几天,他都在看台上为他们揪心喝彩,也就听了十几日的酸言酸语。
看到陈隐竟然在抽签制的最后一天抽到了松席海,他心中也是‘咯噔’一下,觉得陈隐师姐恐怕要落败了。
可周围看戏的修士所言太过气人,听了十几日的鹿西堰内心天人交战,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他是第一次在如此多的人前反驳他人,耳根已滚烫一片。
第一句话带着颤音挤出来后,后面的便流畅许多。
“陈隐师姐虽为体修,但对上筑基六段的修士也能轻松取胜,你们中或许还没有筑基六段,又凭什么讥讽陈隐师姐?就算陈隐师姐今日败于松席海之手,她也输的亮堂。”
“师姐引气时就敢报名大比,你们,你们筑基期了还不敢站上台去……”
几名筑基初期的修士说的正爽,哪想被一个引气期的小少年驳了脸面。
看着周围同门若有所思的神情,一女修恼羞成怒,“区区外门弟子也敢妄议师兄师姐?”
她扬起手作势要上前,鹿西堰身子一颤往后退了两步。
掌风未落,身后演武场上的禁制泛起了阵阵涟漪,一个黄衣女修刚刚结束战斗,正从演舞台的边缘一跃而下,一把抓住了那筑基女修的手腕。
“他说的一点没错,一群连演武场都不敢上的人,嘴皮子功夫倒是厉害。”
“我倒是挺欣赏那个陈隐,要是能打上一场就好了。”
黄衣女修容貌迤逦又个子高挑,此时刚刚结束一场比试,浑身的焰火还未曾散去,明黄透着火光,极为灼目。
虞薇,御火祠二代弟子,筑基期第七段,使一手出神入化的控火术。
那筑基女修哪会想到,虞薇会冒出来替陈隐说话。
她明明也就差两三名便能进入前十,不是也应该对陈隐厌恶至极么?!
场下关于这场赛事的纷乱,演武场中的陈隐一概听不到。
她的目光之中,一袭黑衫的少年人身影随着两块演武场拼接在一起浮现,有些模糊的容貌也清晰起来。
最先吸引她目光的,反而是这松席海束着的玉冠。
玉色一闪,陈隐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抹白,紧接着消失无形。
她这才视线下挪,仔细打量这位第一刀的准弟子。
少年一身利落的黑袍,衬得他体长背挺,宛如一棵刚刚成长起来的柏树。
他生着浓眉褐眼,随着演武场慢慢被抬升,目光也在毫不掩饰地打量着陈隐。
松席海十九天比了近五十场,中途输了几次。
最后一次败落就在不久之前,一下便让已经挤入前十的他积分折半,脚下的演武场往下落了三十米。
虽然这几天他疯狂参战,但直到现在,也只将积分追到了12名。
陈隐在蜕凡之下排名第六,她的演武场自然而然也很高,离地快有八十米,再高一些便真的成了百米高台。
站得高了,自然也就看得远,远处的‘天堑’之外的峰头隐藏在云雾之中,她都能窥见一二。
两个演武场合并之后,松席海侧头朝下望了望,忽然开口道:“还是站的高让人心情舒畅。”
陈隐没有接话。
紧接着,松席海的视线转到了她的身上,眼底意味深长。
“你可以再好好看两眼。”
陈隐面色如常,仿佛根本就把眼前的少年人放在眼中,“高台之景时时有,若是松道友觉得稀奇,可以借此机会多看看。”
二人的唇枪舌剑音量不大,看台上的修士们根本听不清,只能看到两个人影站在合并一起的演武场上,谁都没有先动。
演武场中,松席海并未动怒,而是抬了下手,示意陈隐先起手。
在他的眼中,陈隐的形象和其他大多数人心中的差不多。
体修,运气极好,是块人人都惦记的‘香饽饽’;
就是他的心中也有一到挑战赛,便先挑了这个体修的想法,没成想自己会在最后一天抽到陈隐。
想到这儿少年微微挑眉,心中轻笑。
看来自己的运气也很好啊。
只可惜,十九连胜和这好运就要被自己打破了。
连续十九天,陈隐上场的第一件事便是撸袖子,而后上去就是硬刚。
台上众人迟迟不见那熟悉的动作,有人疑惑道:“她怎么还不动啊?”
“或许是知道自己打不过松席海,主动放弃了吧。”
就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台上那红衣女修摸上了自己储物戒,而后一把极为宽大的武器从她的戒子空间中取出,提在她手中。
远远看去,那道阳光之下的赤红身影极为夺目,可偏生一把大到离谱的、黑黢黢的武器破坏了这份和谐。
那武器几乎有半人高,齐面扁长,被陈隐轻轻松松提在手中。
众人最先想到的,竟是:陈隐不愧是个体修,如此硕大的武器也能像提小鸡崽似的。
但紧接着,他们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
陈隐她一届体修,拿什么武器?
众修士起了兴趣,“那黑咕隆咚的大家伙是个什么玩意儿?她该不会是拿出一块大黑铁,要当板砖拍松师兄吧?”
“看着像个击打的器具……”
“甭管是什么东西,总之想和松席海拼那是断断不可能,他那难缠的刀意,可不是随随便便拿个武器就能相提并论的。”
场中人都觉得陈隐自知凭着锻体强攻,是拿不下的松席海的,于是便掏出个武器来想挣扎一下。
话音未落,只听极响亮的一声“唰”!
刀出鞘!
高台上阳光下,一柄巨大黑刀宛如蛰伏的巨兽,从沉睡中缓缓苏醒。
刀身宽大而流畅,锋利刃面顶着金光熠熠生辉,刀面平整,陈隐的剪影就模糊地映在刀面上。
看清那武器后,四周一片哗然。
“是把大刀!陈隐的武器也是把刀!”
“她要和第一刀的徒弟比刀?这不是班门弄斧么!”
“激动什么,那凡尘卖肉的老板砍骨头也用刀呢,关键是刀法和刀意。”
原本便高涨的气氛,在陈隐抽刀之后被彻底推向了。
哪怕是蜕凡之上许多刚刚比试完的演武场,也饶有兴趣地停了下来,准备观战。
周敦恒在人群之中,攥紧的拳头便一直没有松开;而远处‘天堑’之外,一布衣大汉并未像前头十几天一样看看便走,而是一直远远站在外围。
台上,松席海失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刀。
“你很有勇气。”
他的刀是把不长的弯刀,曲面流畅森森如蛇,靠近刀背处打了三个孔洞,由小到大的圈环扣在孔中。
话音一落,整个演武场的光影都暗了下来,刚刚还艳阳高照的晴空,似乎被一层看不见的幕布遮挡。
暗影之下,一道隐藏在空中的回旋弯刀便从陈隐的身后飞旋而来。
陈隐手中大刀一紧,身形骤然跃至三丈之外。
场下诸人还没反应过来,场上二人便打了起来。
只见那道包含着浓浓湿雾的虚影如披了一层灰色的流光,狠狠砸在陈隐躲开之前的地面,顿时那演武场上的地面便被劈出一道深深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