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锦严正走进来, 听了个大概, 对她生搬硬套的原理并不太赞同, 便出声插话道:“国情不同, 结果也不同,就我们目前的情况而言, 政/府的支出多用于偿还外债了, 积重难返, 各地方又各自为政,没有大批量的流动资金能够大量用于投资建设,何谈导致什么通货膨胀?若要一说,倒是北边掌印刷的军/阀滥发纸币……”
孙锦严转过屏风,走到了众人面前,他的话字字珠玑,听着听着就让人忍不住跟着他的思路走了。
但他的话语戛然一止,截断地意味深长。
他的步伐停在了会客厅的几人面前,目光扫过几人。
孙父拄着拐杖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客位上是坐着的是一个剪了学生头的少女和一个头发打的油光水滑的中老年男人。
孙锦严不知两人身份,便先礼貌朝两人颔首,接着才看向孙父,谦敬道:“父亲大人。”
他刚刚说的一番话颇有见地又有理有据,想到了他在事业上的出众,孙父脸色微霁,但没有再多就经济金融这个话题多谈,他语气稍和缓些道:“你坐下吧。”接着又向孙锦严介绍说:“这是你倘文叔,你在外多年没见,想是不大记得清了,那是涵意,是你倘文叔的女儿,正在美利坚读大学。”
孙锦严施施然在沙发对侧落座,对孙涛不打一声招呼就私自安排的这场相亲好似没有丝毫的忸怩和不满,他看向两位客人,脸上带笑说,“小子在外多年,不常回国多走动,因而许多长辈都不太认得出了,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刘倘文大度一笑道:“常听你父亲提起你便是颇为自豪,如今一见,当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噢,对,涵意,和你锦严哥打个招呼。”
见了他进来,刘涵意是稍有些不大自在的,但她起身时还是落落大方朝孙锦严伸出手说:“你好。”
孙锦严也起身和她握了一下手,仅仅是在指节处搭了一下,分寸有礼。他的动作让刘涵意稍有了些好感。
刘涵意问礼的动作大胆,刘倘文侧眼观察到了孙涛微皱了下眉头,赶忙笑道:“现在年轻人的啊,都时行洋人那一套什么思想开放,正好锦严和涵意都是留过洋的 ,想来共同话题也多些。”
刘涵意并不是内向的人,不用父亲多张罗她便先问起来说,“我听说你是在大不列颠长大的,是读的哪所大学呢?”
“university of cabridge,经济学。”孙锦严简要介绍。
他一说完,刘涵意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眼睛便放出了一点光,控制不住兴奋道:“我听说过这所大学,hsu chih-o在这所大学里写了一首很美的诗,我们在美华人也争相阅读,那真是太棒了!”
刘涵意是个文学的狂热爱好者,基本上只聊文学,刘涵意就能和孙锦严聊完这场见面会,而本该剑拔弩张的鸿门宴就这样在其乐融融的氛围里结束了。
大约是没有想到孙锦严会这样配合,原本打算要申斥他一番的孙父也放松了要求,在友人走后又回头来问孙锦严,“你看涵意怎么样?做我孙家的儿媳妇可还合不合意?我看你俩今日是相谈甚欢,应当以后也是聊得来的。”
孙锦严哑然,只摇摇头道:“父亲说笑了,涵意不过是个学生,怎么和这些谈到一起了?”
“你的意思是还不怎么看得上?也是,他家是倒/卖发家,这身份还是差了些……”孙父顿了顿,又说,“你平日里张口闭口都是满嘴的民/主自由,我当以为你会不太赞同这件事,现在看来倒是我思虑太多了。”
孙锦严微微笑了下,不甚在意,很有气度的样子。
孙父提着的心又继续放下了些,接着说:“你是老大,确实是比老/二老三要成熟些,你这个年纪如果要一心想做事业也并非不可以,你的私事我便不再多管,但你自个可要多衡量着去。”
“听父亲的。”
孙锦严神色不动。见他胸中自有城府,处变不惊的模样,孙涛终于全然放下了心。
“你身体初愈,又要劳神伤力,若还有什么不适,便叫老中医去看看,那些子西医什么的……”孙涛一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孙锦严赶忙扶上他。
“父亲,慢走些。”
孙涛喘了两口气,忽地说,“我老咯,这孙家,可是你的天下了。”
他说的是“你”,不是“你们”,祁曜听出了他的潜台词,心下有些诧异,他没想到今天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孙父的话说的极其轻微,旁人是听不到的,他的手在孙锦严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又道:“独木难支,你们几个兄弟之间也当互相扶持着,这样家族才能繁荣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