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学家捣鼓那堆管子,试图把数据连接线黏在超人的头上时,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紧接着新闻报道的声音突兀在实验室中响起:
“本报十二时讯!”说话的记者瞳孔放大,整个人因为兴奋而战栗,面孔都激动得有些扭曲,“就在刚才大都会有个六岁大的男孩从屋顶跳了下来,幸运的是目前没有生命危险。然而值得注意得是,他身上穿着超人的制服!‘耶和华啊!求你怜悯我,因为我在急难当中!’可是超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为什么没有出现?超人——没能——救下那个孩子!”
他声嘶力竭的吼声让手机音响都发出滋滋的电流音。
“我知道你们大部分人都厌恶莱克斯·卢瑟的说法,可是这还不足以让你们看清我们在信任什么人?或者他还不是人,我们究竟在信仰什么东西?光明神吗?亦或是来自宇宙的邪神?”
“他将会带给我们什么?”
“我们的年岁荒废!我们的力量衰败!年纪轻轻的孩童只耽溺在不切实际的妄想当中!”
“那个怪物拥有漫长的生命,他在将我们所有人拖死在慢性自杀里面,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周围吧!如果你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因他而死——”
“够了。”一双手按下暂停键,让房间骤然变得肃静,“实验室里禁止玩手机。”
“……”
“这世上总会有这种人的,是不是?”
“他只是在恐惧。一部分人爱戴你,而另一部分害怕你对他们的爱、也害怕自己会同样爱你。”
“至于有些时候,你帮助他们,他们会死。你不帮助他们,他们也会死。”
“我们走在一条螺旋的道路上,错误与正确交替着重复,直到时间停摆,不再向前。”
之前不小心把声音外放的年轻人看上去快要落泪了。
“我不是故意的。”他喃喃自语地说,“我只是有中午看新闻的习惯,这个软件是自动播放的,我没反应过来,我只是……”
他说不出话来,泪水终于顺着他饱含生命力的面颊落到金属制成的地面上,形成两颗深色的水洼。
“对不起,超人。”他哽咽着说,“人类、我们不都是这样的。”
“我知道。”超人说。
“我们只是惧怕未知。”旁边的特工突然开口,而他身边的上司居然没阻止。
“我知道。”这次超人说话的时候又特别放缓了语气,所有人都能从中感受到那种安慰的、积极的力量,“时间还很长,我们来得及慢慢互相了解——但要等我从宇宙里回来再说。”
于是没人再说话了,负责连接仪器的人握着管子的手在颤抖。
系统问道:“这就是智慧生物?”
超人回答:“这就是。”
他走上那个束缚台躺了下去:“我准备好了。”
“人活在世上,呼吸空气、眺望青空、欣赏山水和太阳,这是种多么巨大的幸福?但我们仍不快乐,因为人生短暂,而对时间流逝的体会却麻木而后知后觉。”
露易丝在某个华灯初上的夜晚、点着台灯用钢笔写下这段文字。
“七月初,我的朋友吉米和我争论过人们对超级英雄的态度。我们在某些问题上各执一词,但基本对将来的发展满怀希望,并且不愿在复杂的、人性相关的话题中谈论太深,因此观点的碰撞也显得友善和敷衍。”
“三个星期前,我的一位同事在撰稿时突然问我们:这两天你们谁看见了超人?”
“所有人都回答说‘不’。有人觉得他可能是暂时躲起来,有人说也许超人也需要休息,他们热烈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十分钟后又开始各做各的事。超人的话题像一阵风从我们之间吹过,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人倾诉,可是想到那天傍晚我最后一次和超人面对面交谈时他信任的眼神,又觉得自己什么都讲不出口。”
暖黄色的灯光下,露易丝深吸一口气,寂静的房间中只回荡着笔尖和纸张摩擦时的沙沙声响。
她很久不动笔写这么长的文字了,也许刚才拼错了不少单词,但是谁在乎?而且现在也没人可问。她答应了克拉克说给他保留着助手的位置,所以几次佩里问她需不需要临时搭档,露易丝都拒绝了。
“我能一个人解决。”她说,“这又不是上个世纪,拼不出来的单词我可以查谷歌。”
但有时候询问也只是种不经意间养成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