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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难出贵子,大抵就因为笔墨纸砚贵、拜师更贵更难,而拜个好老师就真是难比登天了。四书五经这些书铺尚能买着,可大家注解却大多是各家私藏,学子们读一本好的注释感悟,有时能堪比名师解惑授业的效果。可叹王家不识货,如今最出息的子孙还是个武职,祖上收罗的这些好东西都喂了书虫。

杜仲也知好歹,当下笑道:“你只别累着自己。再有,笔墨纸张也别占他们便宜,咱们带进去,以后若短了,宁可叫我去送或是花银子请门上捎带,省的落人口实。”

“写字费眼,不可吝惜灯火……你有银钱傍身,哥哥才能放些心。”杜仲的理由说一通,把那装钱的银袋子又塞进不少,鼓鼓囊囊的给杜云安仍放回包袱里。

“哥!”杜云安好笑,偏她眼下还有一件好事没说,当即献宝似的将一沓做了记号的纸挑拣出来:“你看这个。”

却原来是些泡药酒相关的琐碎记录,“这是从几册《南酌堂日记》里摘出来的,那南酌堂主人看自诉是前朝一位屡试不第的药酒商,虽名不见经传,却洋洋洒洒记了十来本日记,事无巨细。”

“……又十日,添延胡索、小茴香各二钱,果于跌扑扭闪效用更好。”杜仲大略翻看:“党参、母丁香、熟地黄……余将此味助阳酒中另加二条指长蜈蚣子,蜈蚣不去头亦无需烘烤,研磨入酒即可……亲试之,甚美。”

杜仲盯着“甚美”二字脸色奇怪,心知妹妹不懂,但这心里还是多一重担忧,谁知道那些书里会不会有什么不能入目的东西。

杜云安见他停下,悄悄瞥一眼书稿,神色如常,果像如杜仲所想不懂。杜仲忙掩饰过去,却不知他妹妹正想:这位南酌堂主人是个老不正经,他原文写的是“夜御两妾,甚美”。

可惜这位的心血却无人看重,和些话本、戏折被乱七八糟丢在个烂木箱里,亏得那箱子是樟木的,这才没全霉烂掉。也怪这日记主人什么都记录,和美妾的画眉之乐、试酒方失败时狎妓散心、连解锁新姿势都要记一笔……

杜云安抄录时,只挑了其中有用的散方流程摘下,许多露骨的点评也省略掉,要不然她哥哥见了,只怕也和王家人似的,将这些日记视为偷香窃玉话本之流了。

“哥哥不妨挑几个简单的试试,泡出来再请郎中瞧瞧,倘若果真无害有益,就常备下。我看里面有好几个活血通筋的,岂不正合适。”杜云安看那南酌堂主人经常自吹什么‘携十两金求,不与’、‘极北地商人欲订百缸蛇酒,但余新得美姬,无暇酿制新酒’,或许按他的方儿浸出的药酒,效果比从铺子里买的还强些。

杜仲却更知道这些摘抄的珍贵,他自小练武,也喝过不少药酒,用一两味药材或蛇虫泡酒不稀奇,庄户人家也会弄,可安安抄的这些未免过于繁琐了,怕是真如这手札的主人自述的那样,是经他改良的良方。

比起杜云安想着给哥哥和他一众师兄弟们用,杜仲想的更长远:他在镖局武行混迹了十年,最知这里治跌打损伤、风湿骨痛的好药油好药酒有钱难求;而作为即将及冠的小郎君,杜仲虽没像师兄们那样早早开荤,但也了然——药酒千类、良方百种,对男人来说,壮阳助阳者最戳肚肠,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这些记录和法子需得一一验证,那里头残方且先搁下,且把最详备的拿出来。”杜仲说。

“先试几种,若有效,咱们不仅可以自家用,还可货给商铺,我走镖时也能带些在船上,销往各地……”杜仲走水路,镖局自己的船历来许镖头活计携带些私货,只要不出格就行。

兄妹俩相似一笑,这兴许就是杜家起家的基石了。

杜云安这晚睡得极好:从十来本杂七杂八的手札里挑拣出这薄薄一册汇抄本来,着实耗费心神,但古人诚不欺我,书中果有黄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