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还想说他家二崽和这位音乐家一样,都有一双绿眼睛,可漂亮了。但这话毕竟不好说出口,说出来会显得轻佻、不尊重人。
周围乐手和工作人员也吃了一惊,没想到满身仙气、与世隔绝的天才小提琴家,竟然还挺接地气,和大家一样肝养成游戏。
迟烯艰难地吞咽了下,刹那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二崽练小提琴。
是的,他就是第二个。
迟烯的心砰砰砰狂跳起来,握住琴身的手隐约有些颤抖。
他谨慎,怀疑是不是纪逍那个心眼子专门搞人来诓他,但内心又忍不住雀跃。
“练的第一首曲子是什么?还记得吗,拉来听听。”他听到自己发问,声音像没上松香的琴弓拉出来的声音一般干涩。
立刻有乐手拿来了小提琴。
南俞深吸口气,再次感谢昨晚熬夜补习的自己。
他和二崽
练会的第一首曲子,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芝兰玉树的的年轻人摆开架势,有模有样的,众乐手一看就知道南俞受过专门训练。但造型再好看,身上还是少了一股高强度训练后才有的娴熟驾驭、信手拈来的松散劲儿。
不同于钢琴等乐器,小提琴向来被称为童子功,小时候错过了,没打好基础,长大了再想学难度得翻倍。
看南俞起范儿,乐手们还是满意的。拿专业级去要求,就太欺负人。学过没忘,就是好崽崽了。
也不知道南俞选的什么曲目。是传统的《梁祝》?还是最近比较火的《流浪者之歌》?
好崽崽第一次运弓,就把乐手们吓了一跳。乐声喜庆洋溢、节奏跃动,却是那中华神曲《春节序曲》。
登登来登,登登来登,登登来咚来咚——
音乐一响,那主持的声音就在耳边了。
「华国人民电视台、华国人民电视台,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这里是春节联欢晚会」
正在喝水的乐手都笑呛着了。
在迟烯面前献上巴赫、柴可夫斯基曲目的大有人在,但拉《春节序曲》的,还属南俞是第一个。
还坐着的迟烯腾地站起来,目光牢牢盯住正在演奏的少年。
是了,是他学会的第一首曲子。
当时他可高兴了,拿着这个曲子在那个人耳边拉了整整一个月,就为了磨对方说一句“好听”。
人群中央的年轻崽微微闭着眼,努力控制着节奏和力道,还真把《春节序曲》的雄壮和欢腾拉了出来。半分钟里,他运弓的力道放轻,引导乐章进入另一个阶段。
从鞭炮作响的欢腾,换成了春芽萌发的喜悦,再变为了溪水潺潺流淌的舒展,又递进成俯瞰神州大地的辽阔,最后再升为对来年的火热期待。
《春节序曲》要拉好,技巧难度可不低。世界第一的小提琴手坐在这里,众人诚心而言,少年虽然技巧称不上多么顶尖,比绝大多数爱豆好太多了。
大概是臂力还不够,提琴音色该厚重的地方还不够厚重,但足够灵巧。那贯穿全曲的热情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短短五分钟的乐曲,层次竟逐一递进,衔接得很自然流畅,整体韵味一下就出来了。
少年微微
偏着头,脸颊贴在琴身的腮托上,一边拉,一边忍不住也笑起来,俊秀精致,像是浑身闪着光一样明媚。
连穆老都眼睛一亮,摸着下巴在旁边点头。
可以,这可造之材他就笑纳了。哪天纪逍来找他要,他也不会把人放回去了。
改天去找那些老头子喝喝茶,看看晚会上春节序曲环节缺不缺小提琴手。
南俞停下来时,一众国际级演奏家给他鼓掌,南俞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就真的很像过年。
各家厉害的家长聚在一起,小孩站出来才艺表演,长辈们满怀欣喜和鼓励的表扬表扬。
有乐手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红包,直接塞进南俞西装的兜兜里,顺手薅了一把小孩的柔软头毛。
迟烯的心情跟着《春节序曲》一起狂喜起来,他喉头滚动了下,翠绿眼眸里情愫翻涌:“……好!”
迟烯好字一出,乐手们倍感刺激地挑眉。
那么多专业级乐手都征服不了的迟烯,竟是就这么被南俞一首春晚神曲拿下了。
散场后,迟烯没有跟着乐队一起离开,他把南俞单独留了下来。
两人出了大剧院,先后走在林荫道上。
迟烯压抑着情绪,胸膛起伏,借着走在前的位置借调整呼吸,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
他回头:“可以看看你的《守护》吗?”
南俞不明所以地掏出手机,念着《守护》里有他的大崽,面前的音乐家无论再如何有名,南俞也不会把崽崽直接交给陌生人。
他载入游戏,举着手机,屏幕面向迟烯。
主界面上,顶着“满绩效”昵称的三头身崽崽啪嗒啪嗒迈着短腿跑过来,抬头一看眼前人是迟烯,表情骤变,连着往后退了三步。
迟烯:……!!!
果然,纪逍这狗东西就没有良心!
迟烯眼眶酸涩,目光从手机屏上移,看向少年的目光凝聚着难言的渴求。
南俞从中看到了疲惫。
像一位独身穿过沙漠的旅人,终于遇到水源,却怀疑是自己在幻觉的疲惫。
“再听我拉一遍《春节序曲》,好吗?”迟烯哑声问道,暗含祈求。
男人全然不顾大街上人来人往,他蹲身放下琴盒,动作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他拿出琴,架好,紧紧闭眼,
停顿了好几秒。
南俞听到了比他更好无数倍的版本。
驾轻就熟的技巧,纵横捭阖的气势,有着比录音版更为澎湃的喜悦力量。但演奏者却很快红了眼眶,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砸在润亮的琴木上,水迹碎成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