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听闻下?人通报,裴三郎文卓来访。
裴华宇先是?差点?让人将他?打出去,可转念一想,弟弟和儿子还在人家手里,只能忍着心疼咬着牙让人将他?请进门来。
一看到如今的裴文卓风度翩翩,气度从容,比原来在家时的模样更多了几?分成熟和干练之色,再想想自己那个又蠢又色的儿子,裴华宇就心痛。
“三郎,你是?来看裴家如何败在你手里的吗?”
裴文卓淡淡一笑,说道:“族长莫非忘了,三郎也?是?姓裴,只要我还在,裴家就不会倒。”
“呵呵,你的意思?,是?要我将族长之位让给你了?”裴华宇狠狠地盯着他?,若有可能,真?想生啖其肉,早知如此,当初他?就应该帮着七郎一把,彻底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裴家也?不至于落到今日地步。
“那倒不用?。”裴文卓眼神?坚定而自信,“别说族长手中的裴家,就是?昔日被你们夺走的那些,我也?从未想过要回来。只是?我要迁走我父母的尸骨,将我们这一支从裴家家谱上独立出去,自开一脉,由我而始。”
裴华宇狐疑地打量着他?,“你连自家祖宗都不要了?由你而始,你以为传承一个家族有那么容易吗?我们裴家从秦汉到隋唐,经历百年战乱,至今数百年朝代更迭,仍能屹立不倒……”
说着就是?心口一堵,他?又忍不住狠狠瞪了裴文卓一眼,“若不是?你估计设计七郎,裴家又怎会遭此大难?”
裴文卓淡然一笑,说道:“族长此言差异。七郎去将军府行贿,妄图打通关节,却被岳将军驳斥,这可不是?我教他?的吧?更不用?说,借我的功名去燕京会试,派人暗杀我后又冒我的名娶了王九娘……”
“他?未曾冒名!”裴华宇忍不住说道:“是?你一再守孝,耽搁了会试,七郎替你去考,也?是?为了家族荣光。至于你被人暗杀之事,绝对与七郎无关。”
裴文卓嗤笑道:“族长或许不知,这是?七郎在狱中,对我亲口所言。他?还说,若是?他?替金国太子借献书之际刺杀了海州使君,那他?就能一步登天,封官进爵……族长莫非真?不知道?”
“你……你胡说!献什么书,从无此事!”裴华宇的眼神?乱了乱,果?断否认,“这定然是?你故意陷害七郎,诱他?招供之词。裴三郎,你别以为当了个小小的历城押司,就能一手遮天……”
“遮天吗?当然不。”
裴文卓抬起左手来,看了看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掌,已经手掌当中的一道刀疤,那道狰狞的刀疤,几?乎将他?的手掌掌纹尽数斩断,可最终他?的生命线顽强地绵延下?去,唯有当中的三条线被那道刀疤连成一线,形成一道更为凶险的纹路。那是?人人都怕的断掌。断亲断情,凶险狠毒,终此一生,都难得安稳。
“我从未想过要遮天,而是?想要撕开你们困住我的囚笼。”
“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声,以后有我的裴家,和你们的裴家,再无干系。至于七郎犯下?的错,就算要被诛九族,也?轮不到我这个出族之人。族长,你说对不对?”
“不!——”裴华宇神?色大乱,他?做好的一切准备,并不包括裴文卓让裴七郎招出的这件事。若当真?如此,那裴七郎犯下?的大罪,当真?会牵连全族,那他?就算现?在夺回了裴家的财产,赶走了裴文卓,又有什么意义呢?
“三郎,就当我求你……只要能放过七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只是?被人骗了,自以为是?,根本就没那个本事去献书……啊!你若是?不信,我这就去把书拿出来给你,你替裴家献书,以表示我们的诚意,绝无对方使君谋害之心,还不成吗?”
裴文卓不是?没想过将裴家抄家,来找出这本传承数百年的古书,可书籍一物?本就脆弱不堪,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裴家干脆将书毁去,就完全达不到他?的目的了。
所以他?才亲自来走一趟,连蒙带吓,终于让裴华宇亲自交出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这本古书。
看到这本以檀木盒盛着,还铺垫着一层雪白?的丝
帛,生怕弄脏污了书页的古籍,饶是?裴三郎这等人物?,也?忍不住有几?分心情激荡。
这是?裴家最为骄傲的祖辈所著的经典名作?,便是?前朝大儒也?曾上门拜访,不惜以名家书画为交换,但求一看。更不用?说裴家还因此出了几?个户部的侍郎,就是?专门负责漕运一事,不知从中获取了多少利益,方能使裴家成为历城世家,连金兵入城后,都优待有加,看在他?们识趣地前去投诚拜会,送上礼钱后,让他?们完完整整地保存下?来,又多苟了几?十年。
可如今,裴家没有倒在改朝换代的战火中,却要毁在自己人手里。
这本成为裴家数代子弟在官场的立身之本和进阶之梯的名作?,就在眼前,让裴文卓如何能不激动。
看到封面上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漕运”,裴文卓曲指跟着笔顺描绘了一番,方才翻开书页,逐字逐句地看了下?去,只是?越看越是?惊奇,越看越快,从一开始一字一句,到后来一目十行,最后干脆一页页哗啦啦翻过去。
裴华宇见他?如此“粗暴”的看书法,不禁有些心疼起来,“三郎,你若是?看不懂,也?莫要如此用?力?翻书,这本书年份已久,可经不起你如此折腾。”
“年份已久?”裴文卓猛然抬起头来,嗤笑道:“宇叔莫要唬我,随便拿本书,用?个盒子装了就冒充传家之宝,若是?我当真?将这本书送去海州,才是?真?的找死吧?”
“你说什么?”裴华宇大怒,“你若是?看不懂就直说,何必辱及先人。你可别忘了,就算你自立门户,你也?是?姓裴!”
裴文卓一怔:“你是?说,这本书……当真?是?昔日裴公留下?的亲笔手书?”
“是?裴公留下?,但并非他?亲笔。”裴华宇有些尴尬地说道:“那原本传承数百年,早就破旧不堪,自然得有誊本供子孙学习,这本可是?九世祖亲笔誊抄的,与正本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