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决了金人安插的内线后,方靖远和源静雅便准备分道扬镳,一个南下,一个东渡。
哪怕如何“兄妹”情深,依依不舍,他们都有各自必须要去做的事,只能就此告别。
临别之际,源静雅送给方靖远一封信,里面盖着他自己的私印,请他来日到瀛洲时,务必去源氏见面,说话时,竟情不自禁地难过到双目含泪,眼巴巴地看着方靖远的表情,简直像是生离死别一般。
方靖远见他如此诚挚邀请,本就生得十分俊美的少年看起来格外让人心软,他原本有些敷衍的心思倒变成了惭愧,摸摸身上似乎没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就干脆将自己随身带的一把小手/弩送给了他。
“别小看了这玩意儿,箭头虽然小,上面上了点麻药,若有人近身时,你用得巧妙,连清远君这样的高手都未必能躲得过去。”
源静雅有些意外,虽然并不是十分相信,但还是很感动,握着方靖远的手十分不舍,“其实兄长可以让她们自己回家,你同我一起回瀛洲,届时天皇平定叛乱,我源氏依然是瀛洲第一的世家,以兄长之才,前途不可限量……”
方靖远无奈地说道:“实不相瞒,我并非瀛洲人……我知道你早就看出来了,也多谢你一路相助。如今我的任务已完成,自然要将她们送回家安置好才行。雅子你……不管是什么身份,来日若有机会,两地通商之时,我会让人捎信到源家,你若有信,也可让人送至临安御街辛家茶肆。所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你尚有长路要走,为兄就不远送了!”
见他如此坚决,不惜揭开身份,源静雅只得长揖作别,临行之际,仍是无法抑制地落下几滴泪来。
看到他总算登船东去,方靖远终于长出了口气,“这孩子,还真不好带啊!咦?阿璃你怎么了?也舍不得他?”
岳璃从源静雅离开时就一直黑着脸,这会儿听他问话,也只是闷闷地说道:“我是舍不得先生亲自做的手/弩,这把……就是上次伤到我的那把吧!”
还拿她跟平清远比,她若是有趁手的兵器,那个瀛洲武士岂能是她的对手?
舍锤用刀,还是现学现卖的瀛洲刀法,跟瀛洲一流的武士过招,能保持不败纪录,她已经尽力了。
方靖远见她居然惦记着的是自己的“手/弩”,不觉好笑,“你想要啊?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等回去找些材料,给你做一把更好用的。不对,一把怕是不够……”他看看船舱内那些脸色煞白还硬撑着的女子们,若有所思。
“还得多准备一点,这东西威力虽不是很大,但小巧实用,给她们防身倒是不错。”
岳璃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咬着牙点点头,就算不是独一无二,就算不是第一把,先生想到最多的,还是她,不对么?
方靖远收起了源静雅留下的信,忽地一拍大腿侧边,“糟了!忘了给九郎买点手信了!走得时候没给他留信,他肯定吓坏了,知道我们故意丢下他以后,肯定会很生气,要是霍五姨再跟他见面……我去看看完颜抠的回礼里,能不能翻出点合适的……对了,还得给官家备份礼物……还有陆大佬和辛大佬……”
他开始发愁起来,算算账,这一趟出门真是血亏,还好,人就是财富,尤其是这些经历苦难活下来的女子,每个人都是一份最珍贵的财富。
不想听他再提起别人,更不想听他计划送给别人的礼物,岳璃堵心地默默走开,独自回舱房去,打坐,练功,自闭一夜不提。
虽然完颜抠赏赐的回礼既不实用也不便带回去送人,但好在他们路过海州,不光是在这里换了船,还跟原来静海军中的几个老人接上了头。
当初他们北上之时,也是这些人帮忙给准备的船和人手,才能让他们顺顺当当地前往燕京。只是那会儿前路未名,方靖远一行都是乔装打扮,更不敢暴露自己身份,也不想连累他人,双方就连面都没见。如今总算完成任务回来,放下包袱后,岳璃自然要跟这些昔日曾追随祖辈的老将们见面,答谢他们的帮助不说,也让他们可以安心在军中等候北伐的消息。
毕竟,那是当年岳元帅和所有岳家军的心愿,前辈人未竟之志,就等着他们来完成。
来的是静海军统领,沿海制置使李宝之子李公佐和原岳家军的几个老兵,还有一个身形魁梧的大将,竟是如今海州的都统制魏胜。
几人见了岳璃,皆称“少将军”,当即便要行礼,岳璃连忙将他们拦下,“几位叔叔切勿多礼,小侄岳璃,字从玉,尚未谢过几位襄助之恩,岂敢受此大礼!”
那魏胜是江苏人宿迁,出身农家,性子亦是豪爽耿直,当即便说道:“我等敬得是岳元帅父子,你既然能子承父业,单枪匹马北上救回这些大宋女子,就值得俺老魏这一礼!”
说着,不等岳璃伸手,已抱拳深深一揖,干脆利索,毫不犹豫。
方靖远见岳璃有些手足无措的尴尬,便上前打圆场说道:“魏将军勇夺海州,孤军抗金之事,方某亦是久仰,今日得见,将军风采不凡,果真令人佩服。正好我们此次带回的女子之中,已有十余人本是北方的难民,被金人掳去,早已不知家人下落,还要有劳将军收留,帮她们找寻亲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