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水,没有食物,脚还废了,身上带着伤,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他死了都不会甘心。
卢愈啊卢愈,快想想办法,你好歹是个有几千年前瞻性眼光的人,指不准一不小心就名留青史了,怎么能窝囊地死在这种地方。想想周从玉,想想原折剑,再想想以后狠揍孝服人出气的场景,怎么也不能死在这里啊!
脑中的小卢愈拎起孝服人的衣襟把他的脸彻底拍平了,反复几遍之后卢愈终于觉得有了点力气,手扶着墙壁想要站起来,可是脚实在是不争气,别说站着了,光是动一下就觉得血又涌了出来。
卢愈不敢去看用绷带压迫止血后绑上的脚踝,只要想想那个血淋淋的惨状他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密封之物皆可为封印之器。”卢愈再一次对自己说着。烧掉孝服人竹屋的那晚他从床底下找出了一个作为竹管用的铁罐子,还记得周从玉那时是这么告诉他的。
现在还有什么比这间密封的屋子更符合要求的呢?只是不知道他自己在这个房间内会不会使得封印受到影响。
卢愈叹了口气,颜料……颜料就没办法了,不知道他的血行不行。按理说竹印师的血都是有奇妙的力量在里面的,既然能招来鬼魂,那充当一下颜料应该也没问题吧。
他实在是没东西可以替代了。
用膝盖蹭着地面,卢愈忍着痛从墙角开始画符印,以前只在小小的竹管上刻过,这次却要在这么大一个房间里刻上,光是要把这个房间爬一遍就让他觉得生不如死了。
解开脚踝上的绷带,蘸了一点还没干涸的血,卢愈强打着精神开始在屋子的墙壁上画符印。从墙角一开始,一点点往其他角落移动。血干了就狠狠心再掐一把伤口,每次刚刚缓下来的血势再次汹涌起来,卢愈都觉得自己的小命离阎王更近一步了。
“我算是知道妹子们来大姨妈是什么心情了,看到自己的血全都白白流出去,又心疼又肉疼。”卢愈嘟哝着跟自己说话,努力缓解着心头的压力和不安。
“要是周忽悠看到我这么努力,估计惊讶地下巴都掉了。哼,我才不用他救呢……”卢愈哼了声,集中精力画着符文,一面墙上的已经完成了,每个间隔大些,估摸一下一个竹管上的符文刚好可以刻满四面墙。
膝盖蹭在粗糙的地上都磨破了皮,搁在平时只怕他早就抱怨开了,可是此刻身上哪一处的伤都比膝盖上严重,也就对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伤不以为意了。
两面墙上的符文画完之后,卢愈已经有点恍惚了。也许是过量的失血导致的晕眩,又也许是不间断的剧痛消磨了他的精神,也可能是饿得不行了。
卢愈用肩膀靠在墙角喘了几口气,对自己说:“坚持住,你还要活着回去告诉周忽悠芙蕖宫被灭门的事情呢。你还没告诉周忽悠你……你喜欢他呢。”
说着卢愈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在这种绝境里想起周从玉就会莫名觉得委屈,卢愈也觉得很矫情,跟个小姑娘似的,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思想。
他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做,他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一个人说。以前从不知道坦诚,因为他总觉得还有很多的时间去浪费,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去把握,现在却发现,他拥有的并没有他想象得多。也许不经意地错过着,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他能活着离开这里,他一定要勇敢地去告诉周从玉,他喜欢他。
虽然他总爱骗他,还经常戏弄他,但是却就是喜欢他。
他就像只地里的土拨鼠,扒开泥土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整个春天,于是在那个春天里的一切都变得美好了起来,有呆头呆脑的同伴,有趣的事情,还有最念念不忘的枝梢上的一朵桃花。
卢愈吸了吸鼻子,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强撑起精神再一次扒开自己脚上的伤口,蘸着新鲜的血液往墙上画符文。
等他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他终于虚脱了一样用肩膀倚着墙,眼睛半睁半闭了起来,困倦的感觉袭来,浓浓的睡意迅速攻占了他虚弱的身体,让他觉得睡梦是那么美好。
不能睡!卢愈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脚踝,疼得他眼泪都飙了出来。可是眼睛却还是睁不开,朦胧之间他好像看见一道白影,缠绕在雾气之中,也许是被竹印师的血吸引过来的鬼魂。
卢愈强打起精神双手结印,努力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八荒九曲魍魉纵来去,六合五行魑魅入乾坤,有犯上作乱者魂归幽冥,乱阴阳伦常者魂灭三界,如此从吾主之驭使,假三清十二浊之力,归、元、太、一!”
地下室内的墙壁突然散发出了血色的光芒,起初只是隐隐的,后来却越来越亮,墙壁上的符文像是投影在了虚空之中,在整个房间内漂浮着,卢愈看着这难得的奇异景象,不由睁大了眼睛。符文像是一张巨网,将屋子内的那团白雾包围了起来,顷刻间白雾就化为了黑烟,被吸入了墙壁之中。墙上的符文骤然转化成了暗金色。
成功了?
卢愈惊讶地看着墙上的符文,难以置信地伸出颤抖的手去摸。
内心的狂喜让他一时间忘记了身体的疼痛,连忙在虚空中画出符印召唤竹印。
墙壁又是闪出一道金光,一只小动物从墙内扑了出来,扑腾着翅膀站在了卢愈面前的地上。
卢愈揉了揉困倦的眼睛,一时间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
“麻雀?”卢愈喃喃道。
地上的竹印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地上跳了跳,又转了个圈,翘着尾巴上前蹭了蹭卢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