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上的是四道冷盘开胃,晏戈一看是凉拌海蜇,肉松皮蛋,酸辣白菜心, 醋拌藕片。这四道菜不能说差,更何况在御厨高超的手艺下做的十分精致。但是要看是谁请客,以及请的是谁了。一朝天子请客开胃就是这个,实在是太寒酸了。
就是晏戈平时自己在家吃饭,开胃前菜都是八个,四个冷盘四个热盘,并且食材比这个不知道丰富多少倍。他看着坐在对面的李秀,只见小皇帝的面色十分平静,晏戈看不出一点情绪。他不免开始怀疑,小皇帝他是真的节省呢?还是故意给自己这种东西的。
殊不知李秀此刻心里还在欣慰,要知道平时他自己吃饭的时候可没有什么前菜,就是四菜一汤没有更多了。
晏戈搞不清楚李秀的目的,于是就不动声色的吃着菜,李秀吃他就吃,也不多吃,开胃菜嘛吃两筷子意思意思就行了。
接下来就要上主菜了,主菜都是大件和前菜不一样。一般普通百姓宴请有四六八之说,就是说主菜的盘数得是双数,双数吉利。对普通百姓来说八道主菜就已经很隆重了,对于富商官员来说十二十六道主菜都是正常的,曾经杨彦清的儿子在家宴请一桌可是上了二十四道主菜的。
所以当主菜上来的时候晏戈也不急着吃,直到八道主菜上来之后,李秀端起了酒杯,道:“大将军近日辛苦了,来,朕敬你一杯。”
好嘛,原来菜已经上齐了。晏戈嘴角抽搐了一下,端起酒杯和李秀碰了一下,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道:“陛下真是俭朴,乃万民之福啊。”
此言一出李秀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他要真是个俭朴的皇帝听晏戈这么说可能还会开心点。但他不是,要知道今天的这顿宴席比他去年过年吃的都要好。
一时间羞耻愤怒无力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李秀的脸色也如那调色盘一般变了数变,最后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今日只有你我君臣二人,多了也是浪费。”
晏戈还能说什么?只能附和着说是。
本来难得吃一顿这么好的,被晏戈一句话说的,李秀只觉得食不下咽。
李秀毕竟还年轻,当皇帝还不满一年,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城府很深的了,但在晏戈面前还是嫩了点。刚刚他脸色大变的样子晏戈是瞧出来了,他一琢磨觉得事情可能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李秀他这时候实在没有必要给自己脸色看。
待两人吃的差不多了,便有宫女过来将菜都撤下去,之后饭后的点心茶水便送上来了。到了此刻,才是真正要谈事情的时候。
李秀喝了一口茶,十分委婉的向晏戈表达了杨党官员下马太快,他的人快要不够用的情况。晏戈听得一愣,他光想着怎么帮李秀把杨彦清斗倒,却忘了李秀现在根基尚浅的情况。他想了想,就道:“今年陛下开了恩科,尚有三百六十名新科进士正翘首以盼为陛下效力,陛下何不将这些进士下放到地方历练,如此几年之后大唐又会多上一批能臣干吏。”
李秀一听觉得很有道理,那些新科进士或许现在还稚嫩,但只要放到地方历练几年,未尝不能委以重任。况且这些恩科进士绝大部分都是崭新的新人,还没有涉及党争,都是李秀能放心用的人。这些人放出去可以极大的缓解李秀没人可用的尴尬境地,是以李秀想明白之后就控制不住的欢喜起来。
这一欢喜他就忍不住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晏戈,晏戈正在喝茶,似乎是感应到了李秀的目光,他微微抬头看了过来。见李秀兴奋的看着自己,他微微一笑。他本来容貌就是顶好,这一笑在李秀眼里居然十分惊艳,那柔和的目光,温润的气质,以及春风化雨般的笑容,给了李秀十分深刻的印象。
一时间他竟无法将眼前这个温和的青年与那个手握重兵谈笑间重创杨党的大将军联系在一起,见李秀愣愣的看着自己,晏戈问道:“可是臣的建议不好?”
“啊,不。”李秀回过神来,心脏砰砰直跳,脸上也浮起了一层薄红,他道:“将军的建议是极好的,不……不知道将军可有什么能臣推荐一二?”
他这么说就等于是告诉晏戈,谢谢你做的这些,作为礼尚往来你的人想要什么位置请尽管提,朕一定会答应的。
谁知道晏戈只是淡淡一笑,道:“臣自小便长在边关,乃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人,哪里能认识什么能臣?问臣,陛下却是问于盲道了。”
他如此的为自己着想,让李秀不得不重新审视晏戈了。晏戈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但凡有一点不臣之心那都是做不出来的。李秀忍不住怀疑,难不成他真的是个毫无私心的忠臣?内心受到震撼,李秀竟然问出了一个一直以来他不敢问出口的问题,“将军,你对朕说句实话,究竟为什么这时候回京?”
晏戈将茶杯放下,道:“臣之前说过了,臣的家乡在京城,历经已经二十年了,臣早已厌倦了边关充满风沙鲜血的生活,臣想回京好好过日子。”
李秀从晏戈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他只是盯着晏戈的脸一刻也不放松道:“既然是回京过日子的,为何要带上十万大军?”
晏戈抬眼直勾勾的盯着李秀的眼睛道:“臣之前也说过,臣听说朝中有奸党祸乱朝政只手遮天,臣欲替陛下铲除奸党。陛下想想看,若是臣只身回来,臣拿什么和奸党斗。”
李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晏戈。晏戈所说的皆是他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事实。
自从晏戈回京以来,李秀对他的态度先是警惕防备,后来是警惕防备加利用。自始至终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晏戈会是个丹心照汗青忠臣,而晏戈面对他的防备猜忌也从来没有反驳表示过,他自始至终都只是默默的做。
今天受到的震动太大,李秀心里脑子里都乱成了一锅粥。他脸色难看的请晏戈回去了,自己则一个人关在御书房里,仔细的想着晏戈说的话和他做的事。
一直到深夜李秀都呆呆的坐在书桌前,直到此刻他不得不承认,除了晏戈是个忠臣之外,实在没有任何理由能解释他来京城之后所做的事。
想明白之后李秀又是激动又是愧疚又是想笑又是想哭,他激动想笑是因为他以为千难万难的事情有了晏戈的帮助很容易就能做到。愧疚是他居然一直拿晏戈当乱臣贼子防备,想哭是因为这么久他受的委屈他的担惊受怕都得以释放。
他一个人在御书房里又哭又笑,待到陈宏怕他在里面有什么意外推门进去的时候,李秀已经精疲力竭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很舒服,自从被立为储君之后李秀已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安心舒服过了。他好像做了一个梦,醒来的时候已经将梦里的内容都忘光了,只有一张温润如玉的脸清晰的印在脑海里。李秀不知为何突然好想见晏戈,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情,他晨勃了。
李秀年纪轻轻又没有妃子,早晨会有这种反应最正常不过。照理说他这么大了早该迎娶皇后了,奈何他的身份实在尴尬。低门小户的女儿他不愿意娶,勋贵大臣都以为他这个皇帝做不长,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再加上他整日愁着怎么和杨彦清斗,根本没心思想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