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绍慌了起来,接着他便见皇后也慌了神。皇后一把拽住最近的那个侍卫,也关不上什么授受不亲,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要抓着你们主子去哪里?”
为首的那个抬眼示意剩下的几个,那几人便也不管皇后宫中众人的阻拦,径直把景绍架出去了。
“你们抓我做什么!”景绍怒道。“这可是大不敬的大罪!”
为首的侍卫给皇后行礼道:“娘娘,陛下出事了,如今奄奄一息,只怕就快不行了。臣等在陛下的炼丹房里找到了加在丹药中的毒,这包裹毒药的纸上,印的是二殿下宫中的记号。”
皇后闻言,眼前一黑。
“你们肯定是弄错了!”她道。“绍儿怎么会……怎么会?”
接着,皇后一愣。
“你们方才说,皇上怎么了?”
“回皇后娘娘,陛下服用了三殿下下的毒,如今已经奄奄一息,正由太医抢救。”
皇后腿一软,几乎摔倒在地上。
“我要见皇上。”她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侍卫。“带本宫去见皇上。”
“怎么会呢……这不可能!”
赵朗之早就布好了局。他借着景绍对他还丝毫没有戒心的时候,便留了景绍宫中之物。那些物品看守向来严密,只有那一宫之人才可用之。
而那毒药的剂量,赵朗之生生减了一半。
乾宁帝怎么能立刻死呢?他若是立刻死,谁能将景绍关入大牢之中呢?
不把景绍关起来,死的不就是他了。
这一夜,赵朗之独自坐在兆京城外的燕河边的堤坝上,对着滚滚而去的燕河水和清朗的月色,喝了一整坛烈酒。
那边,乾宁帝躺在龙榻上,隐约还剩下一点意识。
他隔着眼睛上逐渐浮起来的阴翳,看着床边攒动的太医。他面前是龙床上金色的帐幔,这金色帐幔他躺在这里看了几十年,可从没哪一次像今天一样,染满了死气。
乾宁帝自喉管到胃部,尽是那毒药烧灼的痛感。这种疼痛剧烈的持续着,反倒逐渐在他脑中生出了一些困意。他想闭上眼,踏踏实实地睡一觉。
临到了要死的时候,他反而心平气和多了。
他知道是他的儿子急着要他死,知道现在宫中上下都已经紧紧盯着他的皇位,但是到了真要死的时候,他反而释然了许多。
抢便抢吧,提心吊胆、宵衣旰食几十年,到最后不还是得像自己一样躺在这里等死。
占到什么便宜了呢?
他这生死堪破得似乎有点晚,但是想来也并不晚,至少没有死前气得脸红脖子粗,瞪圆了眼睛憋青了脸,死不瞑目。
他忽然想起来,之前他的芸贵人临死前也是这样。
任凭他在一边哭嚎呼喊着她的名字,她却只是淡笑不语,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这数十年来,怀念芸贵人都不过是做做样子,真到了要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真的——极其心悦他,也极其想念他。
皇位是个好东西,不过也是真害人。
乾宁帝闭着眼,时光静好地端详了一会记忆中的芸贵人。接着,他费劲地睁开眼,气若游丝:“景绍可关起来了?”
旁边那个不停掉眼泪的大太监闻言,连忙扑到他的床边。
“关起来了。”他哽咽道。“还等着听陛下发落呢。”
乾宁帝艰难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