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幸好王爷在此……”他身侧,吓得双腿发软,此时还心有余悸的郭翰如坐在他边上,颤抖着声音说道。

他活了四十来岁,前半生在书箱子里长大,后头就整天围着榫卯建筑打转。纵是见过死人,也从来没见过此等血腥场面。

疏长喻亦然。

身居高位的人,不像那种泥里火里滚出来的人。那些当杀的人,没有一个需要他动手。故而他虽则满手染着人命,也极少见着活生生的人,被利刃斩杀在自己面前。

但疏长喻此时已回过神来,神情已经恢复了平日的从容淡漠。他瞥了郭翰如一眼,道:“你早知道那人是敦亲王?”

郭翰如闻言,苦涩地弯了弯嘴角,解释道:“王爷不让微臣说。”

疏长喻捧着手中方才景牧指挥人弄来的热茶,慢慢喝了一口,没说话。

就在这时,景牧接过一遍人递给他的手帕,擦了擦手上身上的血,才往疏长喻这里走。

走过来的途中,还一脚踢开了方才那个死状惨烈的尸体。

那尸体被他踢得一滚,便成了背对着疏长喻,那惨烈的模样,疏长喻也看不见了。

接着,疏长喻眼尖地看到,景牧右手上的白色绷带染满了鲜血。

那种从里头渗出来的血,是擦不掉的。

“什么都查不出来。”景牧走到他面前,懊恼地整了整拳套,道。“武器衣着,全都无任何标记,单从布料材质上,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手怎么了?”疏长喻却问道。

景牧愣了愣,接着笑了起来:“没什么大碍,本就快长好了。”说着,却是把拳套往下扯了扯,盖住了纱布。

“伸出来。”疏长喻却丝毫不为所动。

“不必了少傅……”

“莫让我说第二遍。”疏长喻抬头道。

景牧只好乖乖伸出手。

他那手心里原本长好了的伤口,全因着刚才的动作撕裂了,此时里头的血渗得厉害极了,直将好几层的纱布晕透了。

“还说没事。”疏长喻皱眉。“这几日随行来的有大夫,你去找那大夫给你重新上药包扎。”

“可是这边……”

“我来处理。”疏长喻道。“让那几个负责的卫兵队长来我这里。”

景牧还不想走。

他看疏长喻此时面色白得很,应当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出来,又受了风寒,说几句话便要咳嗽几声,裹着披风坐在这里,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一个,招人疼的紧。

和这个相比,他手上那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呢?

疏长喻见他不吭声也不动,皱眉道:“赶紧去。你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东西来,做这种事,我比你拿手。”

一个修河坝的小小工部侍郎,对堂堂大理寺卿这般口出狂言,实在自大的很。

但景牧是知道的,自己面前不是个只会治河工的文弱书生,而是心思缜密,杀伐果决的一代权相。

虽有一副弱不禁风的骨骼,却有两米八的气场。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便垂头丧气地走了。

我真没用,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