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牧正由那宫女扶着,站在书桌边。他见疏长喻进来,面上又带上了笑意,道:“少傅,景牧不便做椅子,便就站着听课罢。”
却不料,疏长喻看都没看自己,也没回自己的话。他只看着菡萏,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这宫女看着面生,叫什么名字?”
景牧面上的笑容一僵,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气氛尴尬地静默了片刻。菡萏是个七窍玲珑的心思,闻言连忙回道:“回大人,奴婢菡萏,是从镇元殿里调来伺候二殿下的。”
景牧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嗯,好名字。”疏长喻闻言心道,果然是她,嘴上开口敷衍地夸了两句。他正开口想警告她两句安分守己,却不料景牧开口打断了他,并没让他之后的话说出口。
“你先退下。”他冷声吩咐道。
菡萏连忙退下。
疏长喻顿了顿,心里更是窝了一团火——好小子,这个时候就知道为了美色忤逆少傅了。从前那般对我唯命是从,如今要训这小姑娘两句,却是不允许了?
他抬眼看向景牧,却发现景牧也在看他。
景牧暗地里紧紧攥着拳头,面上却分毫不显。
他将菡萏留在身边,纯粹是因为此女留有大用。之前留她时自己心中还有些犹豫,因为这女子的面容有三四分像那丹瑶郡主。
虽说前世自己统共没见过那女子几面,可疏长喻身侧的人,纵是化成灰,她的样貌自己都是记得的。
他只急功近利地想早一些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好早日将疏家满门护在羽翼之下,不得已才留了此女。却不想这一世……少傅居然真的注意到了她。
景牧五脏绞在了一处,眼睛也发红。他紧紧攥着拳头,压制着自己想直接上前将这人压制在身下,去质问他、亲吻他、强迫他的冲动。
为什么?前世他对丹瑶郡主“非卿不可”,这一世又能被菡萏吸引了目光。若是他喜欢的只是一副皮相的话,为何独独自己不行?
景牧一瞬间有些恨疏长喻,想将这个薄情寡幸的人干脆毁了。可一旦自己对上了他的目光,心中那种灼烧五脏的疼痛恨意,又化成了清泉一般的柔情,夹裹着无奈,束住了他心中咆哮着的那只野兽。
他对谁都能心狠手辣,唯独对这个人只有无可奈何。
疏长喻看着他那抿嘴红眼的模样,那些想好好教训他一番的心思也偃旗息鼓了。他叹气,心想,许是这小子从来得到的太少了,才会眼皮这样浅。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对自己这个罪大恶极的长辈百般依赖。他如今还受着伤,自己这是何必呢?
教训引导他的事,留待日后慢慢来吧。
这样想着,他开口道:“景牧?”
景牧只是看着他,没出声。
疏长喻又叹气,走上前两步,扶住他的胳膊,道:“站在这里做什么呢?你身上有伤,经不住这样久站。你去榻上趴着,若一定要读书,臣便就在榻边给您讲。”
动作间,他触到了景牧的手。这小子的手竟是凉得像冰一般,出了满手虚汗。
“……疼吗?”疏长喻问道。
景牧闻言,抬起眼睛看向他。那一双小犬一般的眼睛,眼眶通红,含着水光。
“……疼。”景牧低声道。
这隐忍低沉的一声,让疏长喻心里的戾气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他抬起手来,扶住了景牧的肩膀,引着他去了榻上。
“疼还一定要站着,是不是傻?”
路过那桌案时,景牧侧眸看了一眼那只放在上头,破损了的风筝。
果真,不能由着它自己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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