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皇后此时已是顾不上取景牧性命之事了。
圣旨刚传到院中,外头宫人便哀嚎求饶一片。其中芙蕖的声音最为清晰凛冽。
她甚至甩开两侧的侍卫,扑到宫门口,哭喊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救奴婢啊!奴婢可是皇后娘娘的人,娘娘……”
皇后脸色一白,厉声吩咐身侧的宦官道:“由得这奴才胡言乱语?还不去堵住她的嘴!”
宦官连忙应声,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堵芙蕖的嘴。
皇后颤巍巍地看向皇帝,便见皇帝也正冷着脸看着自己。
“……陛下,”她顿了顿,咬牙压住内心的慌乱,面上甚至托出了若无其事的微笑,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臣妾……”
“皇后打理六宫,诸事繁杂,故而有所疏漏,也是情有可原的。”乾宁帝并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只自顾自地替她开脱起来。
“陛下……”皇后始料未及,愣了愣。
“既然如此,不如近些日子皇后便好好歇歇,也好休养生息。”乾宁帝笑道。“便由惠贵妃来协理六宫吧。”
语毕,他又对疏长喻道:“这几日,便不必教牧儿继续读书了。待他大好,你便直接去钟郦宫。”
一直跪在一边没说话的疏长喻闻言应是。
乾宁帝又抬手吩咐道:“从我宫中拨来宫人照顾二皇子起居。待二皇子大好了,再伺候二皇子挪宫。”语毕,他瞥了皇后一眼,便甩袖走了。
这皇后母家势力雄厚,膝下还有两个皇子,是他不能轻易撼动的。更何况,乾宁帝也不愿因这点小事把后宫闹得天翻地覆,引得前朝动荡。
乾宁帝心想,多少人盯着他座下的位置,他这里,可万不能乱。
“微臣恭送陛下。”疏长喻躬身行礼目送乾宁帝离开。
他心里还记挂着景牧方才的虚弱模样。待乾宁帝走出鹿鸣宫后,他便起身,想绕去屏风后看看他。
这小子歪打正着,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疏长喻暗自在心头摇了摇头。前世他一心要帮助对方,反而教他在鹿鸣宫一直待到登基。如今自己避之不及,却没想到触动了哪些关节,让景牧提前脱离苦海。
疏长喻心想,定是自己前世好心帮倒忙了。
他方走出一步,便听见身后的皇后沉声开口,叫住了他:“二皇子今日这般光景,也是上不了课了。既然如此,疏郎中便可提前回去歇息了。”
疏长喻顿了顿,躬身道是。
皇后看着他这沉默恭顺,内敛安静的模样,心口便一阵火起。
这疏家人,一个二个都像是又臭又硬的石头,分毫不识抬举,看着便惹人生厌。
皇后懒得看他在自己面前晃悠,引得自己心头烦躁,便冷声道:“疏郎中毕竟是外男,不宜在后宫中久留。本宫便不强留疏郎中了,你请便吧。”
这便是送客了。
疏长喻也不再强留,躬身道了别,便转身出去。趁着转身的空档,疏长喻隔着屏风,看了一眼里面依稀可见的剪影。
这宫中如今都是皇帝身边的人,景牧应当没什么大碍。
他这么想着,便走出了鹿鸣宫。跨过门槛时,他毫无意识地捻了捻右手手指,似乎是他的手在回忆方才那位少年的手留下的触感。
庭中此时哀嚎一片,那芙蕖已被打死了,身下洇开了一片血。
疏长喻见惯了这样的场景,目不斜视,脚步都未曾停顿,便走出了鹿鸣宫。
鹿鸣宫内,皇后拢袖侧着目看疏长喻退出去,冷哼了一声。
她缓步走到屏风内。
此时景牧正靠坐在榻上,由宫女伺候着喝药。皇后站在屏风边,看着他这虚弱的模样,片刻后声道:“方才还有力气替你少傅辩白,如今却没力气将你少傅多留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