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好师尊!将他浑身灵根断尽的好师尊!

晏瑾咬紧了牙,将喷薄而出的恨意勉强压了下去。

不可以。

现在还不可以露出破绽来。

此时的沈知弦比他要强大得多,若是贸贸然动手惹怒了他,只怕那场折磨要提早到来——

晏瑾一只手撑在雪地里,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捏成了拳,力气之大,甚至在掌心留下血淋淋的月牙伤口。他喘息了声,微微低头,掩饰着几乎要压制不住的獠牙,沙哑着声音喊了声“师尊”。

灵根断尽的痛楚似乎还残留在躯体里,他呼吸着冰冷的寒气,一遍遍告诉自己。

他活过来了。

他竟重新活过来了。

在被沈知弦一寸寸断尽灵根之后,他居然……重生了。

眼前这场景他很熟悉。藏剑阁一事后,他受了三鞭,上了思过崖,思过了整整一个月,灵根都冻伤了,险些就要死在思过崖上了,才被沈知弦带下山去。

本以为下山之后至少能喘口气,谁知紧接着,沈知弦便神情漠然地站在他面前,轻描淡写地将他满身灵骨捏断,寸寸灵根碎尽。

痛至深处,他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便瞧见严深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微微笑着告诉他,师尊让他上思过崖。

直到浑浑噩噩爬上了思过崖,他才终于接受了重生的事实——所以现在明明他才刚上思过崖,为什么沈知弦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是发生了什么事让沈知弦改变了主意、提早了那件事的发生了吗?

瘦弱的身躯绷得紧紧的,晏瑾漆黑的眼紧盯着沈知弦翻动着玉瓶的手,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指尖莹润,像一件精致的玉器,与四周脏污的冰雪格格不入。

大概是嫌弃宽大的袖子晃来晃去妨碍了找东西,沈知弦抬手甩了甩,袖子便滑落至肘间,露出来一截白皙的手腕,一串晶莹玉珠绕在他腕间,绕了三四圈。

衬得他越发矜贵。

可晏瑾记得这只手沾满自己鲜血的模样。

无情又残忍。

沈知弦对晏瑾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一概不知。他怕小少年不管不顾地挣扎使伤口裂得更厉害,便用受伤的那只手强势地搂着他,另一只手扒拉着小玉瓶,寻找回灵丹。

回灵丹短时间内能补充大量灵力,这东西可珍贵了,尤其是沈知弦屋里找出来的,那都是上品中的上品。

晏瑾大概是之前上崖时阻挡风雪用尽了灵力,眼下连简单的御寒都做不到,冻得浑身僵硬,回灵丹正好起作用。

“喏。吃掉。”终于翻到了装着回灵丹的小玉瓶,沈知弦将整瓶塞到小少年手里,然后捡起掉到一旁的大氅,虚虚将少年围了围,不让冰雪碰着他的伤口。

见少年握着玉瓶僵着一动不动,沈知弦才想起他方才好像听到了低低的一声“师尊”,忍不住扶额……好吧,原来是被认出来了,怪不得晏瑾反应那么激烈呢。

他沉吟了一瞬,干脆散去了障眼法,虽然不知晏瑾是怎么把他认出来的,但既然已经被叫破了,再遮掩着也没意思。

小少年像只刺猬似的盯着他,防备地竖起满身刺。

沈知弦舒了口气,做出和蔼的架势,朝小少年手中的玉瓶指了指,道:“回灵丹。”再指一指地上的,“祛寒丹。还有止血丹生肌丹,一会儿处理一下伤口。”

晏瑾不为所动,捏着小玉瓶的手指紧了紧,忍了又忍,终于紧着嗓音开了口:“师尊是来亲自清理门户的?”

他抬起头来,十五岁的少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又饱受折磨,脸颊瘦削得可怕,不符合年龄的老成和冷静让他看起来格外惹人心疼。

沈知弦与他对视了片刻,一颗慈父心冉冉升起,他叹口气,忍住揉对方脑袋的冲动,只道:“不是。”

他斟酌着词句,不想让“沈知弦”这个人变化的太突然让人生疑,但也不想让晏瑾再对他保持这么大的敌意……小家伙这满身伤的,再提心吊胆的可受不住。

“下午是为师冲动了。”他见晏瑾捏着玉瓶不动,干脆取回来挑开瓷盖,倒了几颗出来,塞小少年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