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解面无表情地嚼烂了果子,然后吐了出来,困惑地看着沧玉,好像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喜欢这东西。
果子十分酸甜,沧玉吃来倒是正好,可看玄解的模样十分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玄解不知他为什么发笑,只觉得这只白狐颇为开心的模样,还当是果子的缘故,上前一掌拍折了果树,只听得一声巨响,这高木悲惨哀鸣后徐徐倒下,荡起无数尘土落叶。沧玉的笑声卡在喉咙里,差点没被果肉跟自己的唾沫呛死,后颈忽然一收紧,他被玄解叼了起来,待两兽到了树冠处才被放下。
在这梦中之梦里,玄解的日常说是惊险刺激,倒的确十分惊险刺激;说是平淡乏味,着实也平淡乏味得很。
沧玉跟了玄解一路,知晓玄解清晨起来捕猎,午时回潭水那处饮水休息,晒晒太阳,午后有场大雨,他带着沧玉寻了个洞穴熬过寒冷跟潮湿,就与一头野兽无疑。
可寻常野兽的生命里不会有各种各样的怪物,它们无处不在,如影随形,上天入地,从任何地方都可能冒出来,生得奇形怪状,有个别几只挑战难度之大,甚至连沧玉都险些被着了道。可玄解好似家常便饭,孤身招架数十只都游刃有余,不知道是不是沧玉的错觉,有只差点咬掉他皮毛的怪物死得格外凄惨。
难怪玄解能轻松杀掉那只魇魔。
他如今的实力远胜几日之前刚出青丘的那个毛头小子。
可如此想来,就更叫沧玉忧虑了,玄解在梦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短短几十个时辰之内进步这般巨大,而且看他丧失了神智,该不会是洗点重来,把智力全加给了力量吧。然而看玄解平日生活十分正常,除了不能口吐人言且不认识他之外,几乎没有其他问题,看起来不像是个小智障。
玄解不知道在这森林里待了多久,自他从那桥下离开之后,就走进了这片林木,枯荣轮转,春去秋来,树上的鸟不知道换了多少窝,林中的猿猴变成了老猿然后死了,兔子们没了一波还有一波,鹿群迁徙了无数回,水里的游鱼好似总是一天一个色。
只有他从小变到大,既没什么野兽能吃了他,也没有那天突然变成白颜色,然后死了。
玄解没有老,没有死,同样没有任何伙伴。
这么多年来,玄解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很多野兽,再孤独的野兽都会在花开的时刻找只与自己相似的存在结伴,等到天气热过了,叶子开始发黄的时候,他们就会有一个或者一些幼崽。
他们会照顾幼崽,或者抛弃幼崽。
那些与他们模样相同的小东西会死,也可能活下来,等到来年或者几年后的花开时节,重复父辈的行为。
玄解并不是没有想过找个伴,只是它们都太脆弱了,没有任何野兽愿意与他为伍,它们更习惯跟自己的种群待在一起,于是玄解开始在这座森林里寻找另一个自己,可他始终没有找到。直到昨日他感觉到心口炙热,隐隐约约感觉到森林在动荡,于是狂奔了出去,头一次离开森林,回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将那东西撕得粉碎,一口口吃下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