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意舸笑了起来,将刀递到他的手上,隔着刀锋去吻他。
“我可以放你走。杀了我吧,杀了我这个疯子,这样我就永远不会纠缠你了。”
他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里面的伤痕累累的胸口。对陆清匪说道。
“只要对着这里扎下去,什么烦恼都不会有了。”他熟悉的声音宛如毒蛇的吐信,冰冷又恶毒。“然后我死在这里,你就会获得自由。你再也不会见到我了。”
傅意舸的胸口宛如一节布满伤口的枯木,只有陆清匪手下心脏一下下的跳动声,和胸口轻微的起伏能代表着他还活着。
陆清匪的手抖得厉害,刀从他的手里掉下来。
“我不爱你了……”他说。“你放过我好不好?”
“你不杀了我,我就会永远地纠缠着你。只要你活着,或者我活着。”傅意舸对着他笑,陆清匪从着这种熟悉的笑里面觉出了令他无法承受的巨大恐惧。他之前的一切世界观都在今天崩塌,陆清匪突然尖叫了起来,用胳膊环抱住身体,几乎陷入竭斯底里的癫狂。
“我也要死了。”他干呕了一下,哭着说。“你杀了我好不好。”
“不好。”傅意舸摸了摸他的眼角的晕红,替他拭去脸颊上的眼泪,吐出的语句温柔却也冷酷无情。“我不会让你死在我的前面,我不会看到你死。”
他将那根被他切下的手指放进陆清匪的手里,将他的手心慢慢合拢。“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你既然不要刀,就要收下我的礼物。”
修长的手指光洁润泽,骨节分明,宛如一段被适合珍藏的珠玉宝石。它也像宝石一样冷,没有一点温暖,陆清匪终于明白之前的那些温度不过都是镜花水月的泡影,他每夜睡在身边的人从来都是一具冰冷的又俊美的人面骷髅,清风朗月的皮下藏着一颗行尸走肉的心。
他从地狱中来,用爱情当作锁链将他束缚,如今也要将他拖到地狱中去。现在他也是个疯子了,但是他不要陪着傅意舸死,更不要让他称心如意地将他杀死。
陆清匪嘴角猛然抽动了一下,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傅意舸,而后捡起落在地上的刀,对着自己的胸口捅了下去,他的动作果决且毫不犹豫,好像对待地并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一件令人厌恶的肮脏废品。
只要自己先死掉,就不会被那人找到了吧,再也不用遭受这些宛如噩梦一样的事情。他能感觉到鲜血从自己的身体里渐渐流出,一点点带走他的生命。
然而在最后朦胧的视线里,他看见傅意舸将他抱在怀里。用缺失了一节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脸。
“你等我一下,清匪。”他轻声说,“别这么急。”
爱情是苦的糖,空有一副甜蜜的假象。舔去外面的一层糖衣,你就落入爱情的陷阱,自此,苦涩在自己的心底,甜却看在别人的眼里。那些只有甜蜜的爱情,狂乱的甘甜下是癫狂的诅咒,让人疯狂,让人失控。因为一份爱情,卑微进泥土里,献上自己的全部,最后将人生和生命都燃烧成烟火璀璨,在空中划过一瞬,便堕入永恒的黑暗。
陆清匪爱着傅意舸吗?也许吧,即使傅意舸是这样的一个疯子,他却还是爱着他,他始终下不了手。甚至最后哪怕是对着自己下手也不愿将刀口对准傅意舸。
傅意舸对陆清匪的又真的是爱情吗?他囚禁他,借着保护的名义来温柔地占有他,将他变成了一个离不开他的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当江声推开探访室的大门之后,脑海中的念头盘旋不断。这里是一家市级的精神病院,五年前,他最熟悉的好友主动要求进入了这里。
当时他刚刚脱离药品的戒断期,原本漂亮的青年虚弱得宛如一颗即将干枯死亡的植物。他胸口的伤已经好了,但是在那更里面,那颗小小的跳动的心脏上的伤口,江声却不知道是否已经愈合。
“我受不了。”青年轻声对着他说。“我感觉自己要死掉了。”他的双目空空的,好像两个漂亮无神的玻璃球。
“戒断期已经结束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江声抓着他的手安慰着他。
“可是,我戒得了药,但是却忘不掉他。我还是想着他,时时刻刻,他的脸在我的脑海之中徘徊。”他声音低了下去,“我不应该爱他,但是我却发现自己忘不了他。我的脑子几乎要被分成两半,我觉得自己要疯了。”
傅意舸还是成功了,他用沾染着鲜血和罪恶的爱情让陆清匪的身体和心灵对他无法遗忘。他终于将陆清匪也拖入了他那幽暗的深渊之中。甚至在摆脱掉他之后却还要跳下去找他。
探访室另一边的门开了,他熟悉的青年从里面走出来。
陆清匪看起来很好,脸上甚至带上来点红润的色泽。他还是正当好的年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整个人如同一朵艳丽盛开的花。
“他是谁呀?”陆清匪好奇地看向江声,询问的人却是身边的傅意舸。“我认识他吗?”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懵懂和不解的神情来。
“他是江声。”傅意舸从善如流地说道。“是你之前的朋友,只是你现在把他忘了。”
陆清匪慢慢地哦了一声,抓着傅意舸的袖子冲江声露出一个羞怯温和的笑,这是过去的陆清匪从来不会露出的神情。
“你好,江声。”他这样说道,好像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江声内心苦涩。尽管这已经是他们的不知道多少次见面,但是他却还是记不住他的脸和姓名。也许是不能想起,也许是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