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门希站定,一丝青色压在他深刻的眉眼,好象从眼球慢慢泛起淤青。

他如十字架般站立,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出身高贵,在元老院德高望重。除了那个远走高卢的雷珂将军,我几乎没有敌人……”

“可你也没有朋友。”尤利乌斯冷不丁来一句。

门希对他的调侃置之不理,淡然地自我推荐道:“我拥有赫赫军功和雄厚背景,将来去做你外孙的亲卫,是不是绰绰有余呢?”

尤利乌斯惊愣,诧异好象胶皮一样套住他的面庞。他的语句一字一顿,从乱草一般的胡须间蹦出来:“你要当近卫军长官?!”

门希点头,“没错。”

沉默如铁皮般封住了尤利乌斯的嘴唇。他粗大的双唇鼓动两下,从粘腻的舌尖蹿出惊讶的字:“那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骑士就能做的职位……”

门希脊背如铁杆般笔直,一动不动。

尤利乌斯的眸中拱起一丝深暗。他嗓音沉钝:“我知道你很疯狂,但没想到你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

“我也曾向你的皇帝女婿提过这个请求,但他婉拒了……”门希的蓝眸子动荡一下,如有巨浪席卷,“他披着一张驼背弯腿的老鼠皮,却有一颗不屈不挠的心脏!他可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好欺负……”

“如果只是为了拿到金剑,你大可不必这样做。”尤利乌斯轻描淡写。他整理一下大敞着的领口,将里面浓重的胸毛遮蔽起来。纵欲过度使他顶着一对沉重的黑眼圈。

“我要的不只是金剑!”门希焦躁地抓两把头发。

阴鸷象一块在水里沉浮的木头,从他的灵魂里慢慢泡胀,几乎要撑破他粉饰太平的皮囊。

他用指甲一下下抠着铠甲,抠出噌噌的声响,“我更想要那个名号……”

奴隶手捧托盘,为尤利乌斯端来一壶玫瑰花汁。他把花汁喷洒在主人身上,这使尤利乌斯始终保持清香的气味。

尤利乌斯深深地吸一口气,粗胖的指头伸进胡须里,挠了两把痒,“看在你曾与我同床共枕的份上,我答应你的请求。我算不算一个跟你相似的性情中人?”

门希容色轻缓。他一直紧张着的脚背松弛,蚯蚓般突出的血管瘪了下去。

他刻意拿捏出拉紧的架势,迈出如剑光扫过的步子,铠甲相碰出决然的声响。

“你模仿泰勒斯倒是蛮象。”尤利乌斯突然冒出一句。

门希如被闪电击中了脊背。他僵僵地转过身,如一只推不动的石磨盘。

狰狞的神色如病菌般迅速埋没他的金发碧眼。他五官扭曲,好象一只被激怒的豺狼,“不要提这个名字!”他恶狠狠地说。

“开个玩笑嘛……”尤利乌斯滑腻的眼珠转动两圈,赔着笑说。

他用脚尖指了指殿门里面,露出一个放|荡的笑容,“要不要进来共同享乐?我最近新买了一些年轻的男孩,有的甚至还会吹长笛和编绳子……”

“我对阉奴不感兴趣。”门希背对他说。

他即刻就抬脚离开了,脚步锋利得很做作,象套着一只紧缚的硬壳。

……

身陷疟疾的尼禄每天都发高烧。

他身上的腻汗不退,好象全身每一处都结上一层薄薄的痂皮。

奴隶手捧汤碗走进病床,搅拌几下熬煮得泛黑的甘草水。这种药草水具有退烧的作用。

尼禄在如坠冰窟的寒症发作后,就要遭受炙烤般的热,好象从一间地狱走进另一间地狱。

他烧得意识模糊,脑袋里好象卡进一只筛子,筛出一滩碎碎的、游动的东西。

罗德坐在灯烛旁,戴着那双露半指的黑手套,微红的暖光如绒毛般拨动在他的面庞。

他把着一只尖锐的铁锥,在厝石上反复打磨,直到磨去所有锈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