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顿住了。
前世时尼禄失势后,法院因为他的暴虐和凶残将他立为“国家公敌”。
而现在看来,他这项罪名并不是无中生有的。
尼禄扒着窗缝侧过脸,低垂的睫毛如阴影般覆盖了他的眼睛,使他的眼神显得阴鸷。
他纤弱的身影有一些病态的气味,薄弱的双唇被一道阳光照亮,在缓慢地开合:
“我被人用刀刺过,也被骗进过蛇窟,还被推进过希腊的海里……现在,又有人给我投毒……”他有点自嘲地说,“我可谓尝试过很多死法!”
罗德慢慢探过身子,青金杂糅的光影在他脸部飞快扫过,好象一片流云散尽的天空。
他瞟一眼尼禄的手,冷静观察道:“可您又躲过了一劫。”
尼禄指甲上的黑印已经没有了。
尼禄注视着他,眉眼处有细微振动,“如果你没有出现,罗德……我就会变成一个任人嗤笑的驼背,我的嗓子会变得喑哑难听,做演讲时会遭受别人的鄙夷……”
罗德明白,尼禄的命运已经与当年不同了。
风挟着叶子的清苦味吹过来,罗德再一次被吹乱了头发。
他不耐烦地抽出长剑,割掉一段榕树的气须,再抬起胳膊,用气须将散乱支翘的头发绑了起来。
于是他形状优美的颈项、以及深邃的下巴线条终于毕露。他的腰背因为绑头发的动作而挺直,象柳树条一样柔韧。他上衣的衣摆也随之抬起,露出一小截皙白的腰。
罗德随随便便束个头发,都是一处美好的景色。
如果有人在苦寻艺术,那么他现在已经找到了。
……
入夜,月光太明亮,以至于象白雪一样覆盖一切。
安东尼踩着奴隶的脊背,跳下了马。
他披着暗红色的披风,嘴唇象朱砂那样鲜红。在亮白如白昼的月夜里,他就象滴入雪地里的一滴血。
他急匆匆走进别墅的庭院,猛烈地摇晃门口的风铃。奴隶迎上来,为他端来铜盆洗了手。
他不耐烦地支走奴隶,在院里来回踱着步,脚步紊乱,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
厅殿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白袍鼓动着翻滚,使他宛如被禁锢于门框内的幽影。
安东尼看到这人影,慌乱的脚步顿住,笑容象烛火一样点亮面庞。他浑身上下的那股毛毛躁躁的气质,被这个幽影象油膏一样抚平了。
“门希!”他喜悦地大喊,将嘴角咧开到最大限度。
门希系整齐靴子的绑带,扣好长袍的搭扣,发出嗒的声响。
他抬起眼睛,已有细纹的、松弛的眼周也随之颤动一下,脸色暗沉地说:“你来了。”
安东尼几乎是跑跳过来,亲昵地抓住他的肩膀,与他做了最亲密的贴面礼。
门希有些抵触,不悦地说:“你已经三十岁了,安东尼。还记得教仆的训话吗?一个真正的贵族不可以表露自己的悲伤和喜悦。”
“可你是我的哥哥!”安东尼笑着说,“我们流着相同的血,都姓光荣的奥托!”
门希轻叹一声,问:“你怎么这么晚过来?”
安东尼脸上的笑容象断了线一样消失了。他机警地放低声音,一脸严肃地说:“我们安排的那个奴隶突然没有了消息……我打听了一下,他已经死了,就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