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要写递头状?”
没有人应,何筝心里略略放松,却听一个年轻人冷道:“我写。”
“李大人……”有人劝阻,可对方却平静的上前一步,恭敬道:“何后大仁,草民谨记在心,可规矩就是规矩,制度就是制度,草民愿冒死直谏,请陛下收回成命。”
方天灼敲了敲椅子扶手,眼神阴冷,何筝强作镇定,忽然笑了起来:“李大人忠肝义胆,碧血丹心,着实让人佩服,只是可惜,抱残守缺,顽固不化,妄图蜉蝣撼树,迂腐又愚蠢。”
李唯蓦然怒气冲冲看向他,何筝弯唇,缓缓走下来,道:“我想问问大人,既然您觉得陛下宠幸男宠不妥,为何我当时被送入宫,您不阻拦?”
这何后竟然对他用敬称?!李唯眸子闪了闪,对上他澄澈漂亮的眼睛,鬼使神差的垂首,硬着头皮道:“您当初进宫是为陛下开枝散叶之重事,乃国之大喜。”
“开枝散叶,找女子不是更方便?”
“陛下无意女子。”
何筝带着些嘲讽道:“所以你们搞不定陛下,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还觉得出点子的人十分聪明,可既然默许我入了宫,却又说我在制度之外,你们这是巴不得我为皇室生完孩子,烂在宫里,腐化生蛆,永远不要冒头,对吗?”
李唯怎么会想到自己居然有跟何皇后对质的一天,用心恶毒的大帽子扣下来,他一时良心惭愧,道:“草民绝无此意,只是,只是……”
他只是半天,一时说不出话,想指责却无从下口,原本今日何筝为他们求饶,他们已经理亏,他咬牙坚持,只想一笔文章抒发心中怨气,怎么能想到何筝连笔都不让他动。
“我想问李大人,除了与大人一般同为男子,我可有其他罪过?陛下可曾因为我不去早朝,因为我懒于政事?”
“那块黄金匾已是浪费国库!”
“那匾就在宫城上挂着,若你们不满,取下来就是,与我何干?那么重的东西,我又不能独吞跑了。”
“这……”这何后怎么话说的这么轻巧,可居然诡异的有点儿道理?
“我能理解你们的想法,因为若我不入宫,我也如诸位一样,可在朝堂占据一席之位,在同僚中高谈阔论,为君主出谋划策。或许我也会觉得一个男子妄想做皇后有损天颜,脸大如斗,皮厚如墙,毕竟我不能指责我的陛下,只能拿弱者开刀,对吗?”何筝扫视一圈儿,他们神色各异,他道:“可我如今身怀六甲,前头是一道鬼门关,后头是我一生挚爱的陛下,他要宠我爱我,我自然欢喜,他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我更改制度章法,于公,我与诸位一样没有能力拒绝,于私,我也不愿拒绝。”
这番话软的硬的都有,既跟你谈心说情,又在不停的指责暗示,你们左右不了你们的陛下,就想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我也是无辜的啊,陛下要宠我,我有什么办法?
“我愿意站在这里说这些,也是觉得李大人生的这般俊俏,死了过于可惜。”
李唯:“你……”
他还当何筝是敬佩他直言不讳,这般一想,他脸顿时羞的涨红。
“今日我便言尽于此,李大人若非要为不可能之事搭上一条性命,那就写递头状吧,毕竟就算我有心救人,也只能救想活着的人。”何筝又不轻不重加了一句:“诸位若是今日平安回去见了父母妻女,也不用特别感激我,我也只不过是,做了一件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
众:“……”
他们条件反射的想摸摸良心,问自己,何后真的罪无可恕吗?
折腾这么一通,何筝是真的累了,他中午没午睡,这会儿坐在椅子上,睫毛一耷拉,就没了意识。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何筝是被饿醒的,他睁开眼睛,一眼看到了方天灼:“陛下……”
“朕刚下朝。”
不光下了朝,还换了衣裳,何筝下意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身子偎过去,边等饭边软声问:“昨天最后怎么样了?”
“无理取闹。”方天灼冷冰冰道:“朕一人打了二十大板。”
那个分外俊俏的李大人,打了三十大板。但这话,他没说,只是脸色又一次变得不悦,何筝不理解,但还是夸他:“陛下做得对,还占用了天牢一日资源,是该打!”
何筝净面洗手吃早饭,忽然又是一愣。
天哪,他的心肝宝贝居然清退了下人,自己吃饭饭了!
何筝直觉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升出来的,正想着,一件更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方天灼举起筷子,夹了一块肘子,顿了顿,缓缓的放在了何筝的碗里。
“咳,咳咳!”何筝发誓,他这回真没作,没存心找茬,他脑电波都没带小皇子出场,方天灼是主动给他夹菜的!不是小皇子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