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到底还是被村人施以天罚,直接埋葬进一团厚厚的黄土中。

哪怕葬进去时,他还在放声大哭。

女人疯了,男人沦落成一个终日酗酒的醉鬼。他半月后再去看时,女人正抱着家里的枕头,低声哼唱哄孩子入睡的童谣。男人则握着一个空空的酒碗,仰躺在桌子上,对着天花板露出痴笑。

自这之后,世道就变了。欢声笑语渐渐被怨声载道取缔,其乐融融逐渐转变为各种各样的争吵。

蓦然一天,他猛然发现,这个平和宁静的小村落,开始滋生处可怖的怨念与恶意。

先是许多喜欢新奇热爱冒险的年轻人,扛着稀奇古怪的家伙式儿,信誓旦旦说要去外面闯出一番天地,没过多久,各个灰头土脸,铩羽而归。

他们抱怨这地方太过古怪,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只能在方圆几百里内兜圈子。

继而是众多新婚燕尔的夫妻,抱着他们刚刚出生的幼子痛哭流涕,哭诉刚坠地的孩子竟患了遭天谴的怪病。

他们怨怪孩子受了天谴,也怪自己生下这样不详的婴儿,然后亲手将孩子送进土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埋葬幼子似乎成了这里约定俗成的习惯。

最后则是一些老人,因为后代越来越少,他们不得不撑着衰老的身体辛勤劳作,每天都生活在无比的怨念中。

小灵光开始放弃在人类之间游荡。他躲到主神曾经最喜欢待的地方,却悲哀地发现,曾经鸟语花香草木葱茏的仙境,已经变成了只存一些枯木的荒地。

不止草木,就连他的身体,都在越发猖獗的咒怨中江河日下,本来乳白色的灵光越发浅淡,他已经无法在湖面上看见自己的倒影。

小灵光怕极了,他不敢出去,不敢面对村民们狰狞的面孔,也不敢看到主神留下的人间仙境变成这副模样。

终于到了几乎所有村民都患有各种各样先天疾病的地步,这个村子的人再也坐不住,决定用尽所有办法,从这里辟出一条生路来。

陆浅川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眨眨眼,眼中倒映着莫沉渊焦急担忧的面孔。

心脏在胸腔中剧烈震动,陆浅川深吸口气,摇头道:“我没事。”

莫沉渊伸手拭去他额上的汗珠,虽然听不到他的声音,但通过他的动作和嘴型,也能知道他说了什么。

拭汗的手微微下移,挪到了陆浅川的面颊上,不轻不重地摩挲。

掌心传来的温度缓解了面部的僵硬,陆浅川对他笑笑,心跳一点一点平复,身上又有了温度。

前世种种于他已是镜花水月,就连午夜梦回,他也几乎没有梦到过前世的事。方才突然见到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容貌,心中的震惊几乎要漫过头顶。

莫沉渊只以为他是身体不适,用灵力在他脑海中问道:“哪里难受?”

陆浅川无法向他解释,含含糊糊地说:“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莫沉渊听见脑中清澈的声音,面上却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但陆浅川不愿说,他也就不细问,只微微倾身,在陆浅川额头印下一个吻,回应道:“有我在呢。”

陆浅川心里一暖,整颗心化成了一汪软水,主动回抱住他。

那一瞬间,单身小几十年的陆某人好像听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声音,像是心脏一角突然塌陷,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照进了心里。

两人在一片黄沙之间腻歪半天,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在下方响起:“浅川兄!沉渊兄!你们在吗?”

莫沉渊环住陆浅川的手臂一紧,额角蹦跶出一根暴起的小青筋。温柔款款的眼神瞬间杀气横生,他像要吃人似的,瞪视着那个声音的源头。

陆浅川听到澄明的呼喊,不敢耽搁,连忙拉开莫沉渊的手臂,走到那边,向下面喊道:“明兄!”

澄明肩上扛着华文岳,见到他,明显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他几个闪跃,直接跳到山顶,先问了一句:“沉渊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