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也只是暂时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们受侵蚀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拖得越久,他们获救的希望就越渺茫。

他知道这些,柳青葵可不知道。

他在小妇人的手快要碰到他时, 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小短腿吓退了要上前的小妇人,小手不断抓向齐择骅拎着他后颈的手。

齐择骅不知道这个刚才还一声不吭的小团子突然受了什么刺激, 又不敢真的出手动他——他和文文弱弱的柳青嫣可不同, 真用起手劲来,这么丁大点的小东西能让他直接捏碎了。

他烦得一脑门都是汗, 冷喝道:“别踢了!”

柳青葵不管不顾, 小手在自己后颈的禁锢上又抓又挠, 嗷嗷叫着让他放开自己。

柳青嫣听到弟弟的动静,脸上的泪来不及抹, 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想上前来抱他。然而她跪了太久, 又哭掉了大半力气,人还没起来,先踉跄了一下, 好险栽倒在地。

旁边的一个修士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在她站稳后又极快地收手,低声道了一句“得罪”。

柳青嫣向他微微施了一礼,快步跑向柳青葵。

她从齐择骅手中接过柳青葵,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小家伙到她怀里果然安静了许多,只是还在不住地哭喊:“爹,娘!”

柳青嫣像被雷劈中似的僵在原地,胸口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着,几乎喘不过气。

爹娘打了半辈子的鱼,从来平平安安未出过事,今天也不过和往常一样,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出了门,再回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不过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野姑娘,缝纫煮饭样样精通,读过一点书,识得几个字,敬畏鬼神之道,也坚信好人有好报。

她刚赶到时,听见仙人们给她解释何谓水鬼,她虽然识字,于这方面却未曾了解过多少,一时听得云里雾里却不敢多问,只盯着完全认不出她的爹娘,听到他们发出的怪物一般的低吼,心里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她实在想不通,爹娘都是平凡勤劳的老实人,一家四口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这么离奇可怕的事情为何会发生在她爹娘的身上。

现在弟弟又在怀里不安分地哭爹喊娘,素来带笑的小脸哭得全是泪珠,眼泪蹭在她胸口上,心里也被这层湿意蒙上无法言喻的酸涩。

柳青嫣膝盖一软,抱着柳青葵直接跪在了齐择骅面前,泣不成声:“求求您救救我爹娘吧,我求求您。”

齐择骅吓了一跳,赶忙弯下腰扶她:“你快起来,我说了会想办法。”

柳青嫣完全不知该怎么办,只一味地摇头,眼泪簌簌地顺着眼眶流下,像永远流不完似的,她执意不肯起身,凄声哀求:“求求您,真的求求您。”

齐择骅的手抬在她手肘处,粗眉拧起,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师弟面面相觑,也跟着上来劝:“姑娘先起来,我们一定会尽力。”

陆浅川困在柳青葵的身体里,急得五脏俱焚,恨不能立刻摆脱这套桎梏,跳出来告诉他们抓紧时间。

他们越拖,村民的情况越会更加糟糕,等到他们的魂魄完全被侵蚀,便如舒霁雪说的,药石罔医。

四周围观的村民见到柳家姐弟这副模样,俱是一片不忍之色,都七嘴八舌地帮腔道:“是啊,求您帮帮他们吧。”

一位年级稍长些的妇人走上前来,对齐择骅道:“仙人有所不知,这姐弟俩的父母都在那里,姐姐还没出嫁,如果柳家夫妻俩出了什么事,他们可就一点依靠都没有了啊。”

众人附和,又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上前,众人皆自发地给他让出一条道路,老人须发花白,态度谦卑:“有劳仙人,仙人若有需要,尽管开口,我以村长的名义承诺,我们一个村子的人都会出一点的。”

齐择骅是个直肠子,起初没听懂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脑子里过了一圈后才恍然大悟,皱眉道:“什么需要不需要的?我们又不收钱。”

可是,现在的情况,收不收钱都是小问题,真正棘手的是这几个村民的情况。

他颇为为难地和身后几个师弟交换了一下眼色,一人上前对他低声道:“要不还是等师姐来?”

柳青葵人小耳聪,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全听进了耳朵里。

陆浅川急得跳脚,可他现在不过一缕神识,又没有脚给他跳,只能在心里大骂:“等个头啊,等舒师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齐择骅也明白这个道理,皱眉摇头:“她赶不及。”

方才舒霁雪的书信方至,他便叫了三个师弟按照上面的方子救人,此时那三人忙活完,面色难看地抬头看他,一齐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