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生伸手抽走了百里疏手中的书册。
书册被叶秋生抽走,百里疏终于抬眼,淡淡地看向他。
叶秋生见他毫无波动的样子,耸了耸肩:“我说,百里官人,百里公子,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您想呕心沥血不要紧,可别半途倒下,再辛苦我来背您一遭。”
说着,他瞅了眼百里疏看的书,一本介绍苍濮王朝的风土人情的杂记。
将书合上,放在一边,叶秋生懒散散地开口:“天色不早,百里官人还请休息,若要知道什么苍濮故事,在下这名护卫虽然学识不高,但侥幸去过一趟苍濮,还是能给您说上一二的。”
百里疏看了叶秋生一会,叶秋生脸上带着轻佻的笑意,玩世不恭的样子。
在叶秋生以为这人怕是要重新换本书的时候,百里疏垂下眼,转身休息去了。
克朗拨给他们的这顶帐篷不大,纯粹只能应付晚上的休息。搭好之后,里头半边铺厚几层,就算是床榻了。克朗看中原人不顺眼,能够让人帮他们把帐篷搭起来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考虑里头怎么布置。
能睡人的那部分地方并没有划分开来。
百里疏安安静静躺下,盖上毯子,闭目养神的样子,百里疏身边还空着一些地方,算是给叶秋生留的位置。
叶秋生看了看灯光下,闭上眼,安安静静地躺着的青年,对方哪怕是躺在这种破破烂烂的小帐篷中,合着眼,可还是那么……那么遥远。眉眼笼着千山的雪,天底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沉沉地压在他的肩头。
为什么会突然抽走百里疏手中的书呢?
百里疏想把乱七八糟的事情压在肩头就压在肩头好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叶秋生也有些搞不懂自己想什么了。
或许是因为他不想再想起在溶洞中,缓缓蜷缩起身的青年。他吊儿郎当地开着玩笑,对百里疏说的话隐藏着“天塌地陷都别管它,好好休息会吧”的意思,然后就觉得像是那个奔走十二王朝的疲惫青年也有了喘息的时候。
真是幼稚可笑。
叶秋生想着,吹灭了油灯,在铺了兽皮的帐篷中躺了下来。
他没有躺在百里疏边上的空位,躺在了帐篷布帘的地方,怀中抱着刀,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可以第一时间拔刀冲出去。
他抱着刀,并没有合眼。
叶秋生左臂枕在脑下,望着帐篷顶的那些克拉卓玛地区特色鲜明的棱形花纹,开口不紧不慢地讲起他在苍濮王朝的见闻,他走过的那些会杀人的妖树林,他爬过的那些千仞高的悬崖,他见过的夜间泛起的浓雾……
“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叶秋生感叹道,他侧过头,看躺在帐篷里边的百里疏。
“就算是想欣赏大山大河,也不至于到哪里去吧?”
他的眼力极好,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帐篷中的黑暗其实对他起不了太大的阻碍。百里疏合着眼,安安静静像是睡着了一样。
但叶秋生心知肚明,就像他一样,百里疏绝对不会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真的睡着。
叶秋生看了百里疏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他转过头,继续说起苍濮王朝的种种。
“我应该去过那里。”
忽然,百里疏的声音响起。
叶秋生侧头看他,青年已经睁开了眼,但并没有转过头来。他的语调很平静,像是在阐述一件无关要紧的小事。
百里疏去过苍濮?
叶秋生挑了挑眉,想起了关于这位九玄门大师兄的种种说法。数年前,九玄门的掌门易鹤平离开宗门云游,回来的时候,却带了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年,数天之后九玄门对外宣布了九玄门宗门的大师兄。
对于九玄门大师兄百里疏的来历,连消息最灵通的九州钱庄都不知道。
对方就像凭空出现一样,他问糟老头也只得到一个神神鬼鬼的“定数”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