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妙手回春的老郎中轻轻叹息着:“我只是名小小的郎中罢了,像我这种人是不能明白公子您这个地位的人的志向。公子名满天下,可是像您这样下去,迟早会死的,死后就算声名远扬又有什么用呢?”

“无关声名。”

只有他与郎中的密室里,百里疏侧头看着站在窗外的守卫,那些年轻的百里家族弟子。

老郎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

没有人是愿意死的,如果明知必死而为之,那必定是有着比命还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果他真的清心无为,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了,那百里家族怎么办呢?那些年轻的,眼里还跳动着生命火焰的家族弟子怎么办呢?

他们都还那么年轻,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家主,将他视若神明。

百里疏靠在墙壁上,低低地垂着眼,脸色苍白。

他指尖上缓缓滴落的不是普通的血,而是修仙者每损失一些就会虚弱一分的精血。叶秋生用了自己一半的精血召唤虺蛇的精魄,就险些交代在灵星祠下的青铜圜土中了。而百里疏却是垂着手,任由精血一直滴落。

而他本人却在想着那些仿佛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情。

青铜令牌就像饕餮一样,不知饥饱贪婪地吸收着百里疏的血液,令牌上的虬龙兽纹缓缓地亮起来。在百里疏的呼吸逐渐地弱到快要接近没有的时候,令牌上的虬龙兽纹终于彻底地亮了起来。

这是最古老也是最危险的炼器方法。

在以铜为兵的混沌纪元里,凡是用青铜打造的器皿必定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而青铜器上雕刻的符文又象征着这件青铜器的等级地位。虬龙是生着羽翼和双角的小龙,有着修长下垂的毛,鸣声九音,是只有贤德明智的君王才能见到的神兽。

铭刻着虬龙兽纹的青铜器,在混沌纪元是古帝们才有资格使用的祭器。

在使用青铜祭器之前,往往要向青铜本身献上祭品,一般选择奴隶或者异兽的血。随着纪元的更替,这些远古的祭器传到如今就成了修仙者求而不得的强大灵器。那些远古纪元的力量强大到何种地步可想而知。

而眼下百里疏便是仿照远古祭祀青铜重器的方法,用自己的血来炼化这件青铜令牌。

叶秋生觉得百里疏这样的人不可能像亡命之徒,可是太过聪明的人将什么事情都算到了极致,有时候也就和亡命之徒差不多了。

至少也不是所有的亡命之徒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地将自己几乎将全身的精血逼出这个地步。

青铜令牌的虬龙兽纹在吞噬了几乎是百里疏全部的精血之后,终于彻底激活了,它亮起来。令牌悬浮而起,停在百里疏身前的半空之中。它微微旋转着,散发出隐晦古老的波动,从令牌中发出一束隐隐蕴含清鸣的红光,连接在百里疏的额心。

红光掠进百里疏的额心之后,百里疏本来已经接近枯竭的精血就像干涸的小溪忽然引入了新的河水,瞬间开始又奔腾起来。

在虬龙青铜令牌中蕴含着一丝上古虬龙的精血。

百里疏用自己的精血祭祀青铜令牌,最终得到了青铜令牌的认可。在得到令牌认可之后,封印其中的虬龙精血转过头来被百里疏吸收了,从而弥补了百里疏祭祀失去的那些精血。随着虬龙精血缓缓地进入体内,百里疏的脸色微微地好了一些。

红光持续了将进一柱香的功夫,最后红光消失,令牌坠在百里疏面前。

百里疏抬手接住沉甸甸的令牌,感受到自己与令牌的那一丝密不可分的联系。

此时的令牌上,虬龙的兽纹隐约地透出一丝黑色——那是随着百里疏精血一同注入到令牌内的隐毒。这才是百里疏的真正目的,寻找五行之灵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事情,而在此之前他还有事要做,此前数次动手已经使体内的隐毒充斥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了。

既然根除的方法一时间没办法做到,那么就必须转而寻找暂时能够克制的方法。

将体内被隐毒充斥满的精血全部换掉便是一种,虽然不能根除,但是等到新的隐毒再次充满筋脉也要一段时间。隐毒暂除,剩下的便不是不可压制的了。

他要的,便是这段时间。

而且,这枚青铜令牌作为灵器,除了其中的精血外,最大用处便在于它能够替命。这是一件类似于替身傀儡的灵器,在必死的险境时,它能够转移主人的命数,替主人抵挡一次死劫。

握着青铜令牌,百里疏偏了偏头,靠在墙壁上。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神情像是轻松了一些,又像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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