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微微用力,将他从轿子之中拉出来——百姓的簇拥中,他并不曾像寻常人那样让这新媳妇稳稳站到地上,反倒猛然伸长手臂,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
众人的惊呼声中,那新娘像是也愣了愣,旋即伸出手环住了对方脖子。那一截雪白的腕子上头还挂着一双玉镯,水头十足,一看便知道是上品。
富贵站在迎亲队伍中,也瞧着这一幕,听着周围人的话。
“怎么瞧着那手有点像个男人?”
“别胡说!——将军如何会娶个男人!”
顾将军在百姓心中,当真是神一样的人物,让百姓容不下旁人说他半句。这娶男人,听起来便像是个污名儿。
只有富贵知道,这娶的不仅仅是个男人,还是个死人。
他一分神,耳边又响起一阵惊呼。再抬眼看,才发现是那新娘也不同凡响,将那盖头掀开一点来,露出殷红的嘴唇,稳稳落在了将军脸上。
百姓沸腾,富贵听见许多说胆大妄为的。可再去看将军的脸,上头分明带上了柔和的笑意,将怀里人抱得更紧了些。
直到到了门前,才放下了。
跨火盆,洒清水。连小皇帝也亲自来观礼,赠送一匾额,上头写了“天作之合”四字。
顾黎盯了那匾额许久,方才微微一笑,收下了。
并非是天命,不过是人为。天道哪里会允许他们这样在一处。
然而又有什么关系?
他握紧了手中的红绸。红绸的那一端连着小暗卫,蒙着红盖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四个字吐出来时,将军根本未曾留下来与人寒暄,径直跟着一转,也进了洞房。来庆贺的百官面面相觑,终究只得哈哈一笑而过。
府里的洞房就安排在将军的屋内,富贵将他们送进去,却听将军低声嘱咐:“让那些迎亲的人再回来。”
富贵一愣。
“主子是说——”
将军淡淡道:“再去个地方。”
富贵不解其意,这就是洞房,还能去哪儿?
将军的眼睛微微一阖,复而睁开,道:“西边。”
富贵懵了。
他是知晓西边的,西郊无旁的,只有修了三年的一座大墓。
他嘴唇颤了颤,心头已然有了猜想,却也不敢言说。只是出门时,手不由得扶了把墙。
他喊住了迎亲队伍,说:“……去西面。”
这一次没有敲打声,这一支队伍像是夜间行军一样带着那一百零八抬嫁妆去了墓前,轿子又架起来,杜云停坐在里面。
再下轿时,他怔了怔,从晃动的盖头下头瞧见这地方。
底下踩着的地砖极其陌生,并不是将军府中的地面。
他问将军:“将军,这是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