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萧问水坐在后座,并不像他平常那样低头用平板处理着公事。他打完给云秋的电话之后,就一直平视前方,微微皱着眉查看路况,显然十分在意路况。</p>

云秋不接电话,萧寻秋和医生那边也占线,这件事有点反常。</p>

即使他什么都不说,助理和司机都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心情处于一个烦躁的状态,这在萧问水身上是很少见的。</p>

助理查到了情况,回头跟萧问水说:“先生,是一个集装箱公司的重型机器人运输团队集体出现线路问题,瘫痪阻挡了道路,集装箱那边已经撤回货物准备清理了,但是因为使用的是重型机器人,还要进行升降运输,那边已经封路了,而且大学城那边……也是空间车飞行禁区。我们现在要不要绕一条路?预计用时一个小时,小少爷那边的话……”</p>

助理说到一半,不敢继续说下去了。</p>

萧问水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了。这条路赶到爱秋康复学院本来只需要二十分钟,堵车浪费了半个小时,这样就损耗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p>

助理小声问:“……老板?”</p>

萧问水摇摇头,低声说:“……我感觉不好。”</p>

助理楞了一下:“什么?”</p>

萧问水重复了一遍:“我感觉不好,你们两个下车吧,我现在开车过去。”</p>

司机和助理于是都下了车,站在路边,讪讪地看着他。萧问水开启了ai认证,三重身份认证过后,空间车微微地震动了起来,开启了某个特权标志。</p>

这个标志萧问水很少动用过,他掌权近十年来,只用过一次。那一次是云秋喝牛奶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情况危急,萧问水动用这个权利,第一时间纠集了全联盟最好的医疗资源,紧急调用给云秋。这个举措在当时也为他招惹了不少骂名,不过后续被他的团队利索地公关掉了。</p>

和他拥有全联盟唯一的非军方开火资格一样,一旦这个标志启动,所有人必须让道,这是联盟首相特定授予给萧家的特权。</p>

萧问水开着车,一路绝尘而去,随着特权启动,所有空间车都接到了让道的指令。极端一点的说法是,在这个情况下,萧问水就是开车一辆一辆地撞下去,都不会有任何责任。他具有完全的豁免权。</p>

助理和司机两个人被扔在路边,彼此面面相觑:“老板这是怎么了?”</p>

司机悄悄说:“我是感觉从上个月开始,老板就有点奇怪了……明明之前有个房地产商想压我们的价,说我们的那片地方容易跳楼死人,建议老板派人去做做法事,请个神像的,结果老板直接让人掀了凶宅的房顶,日光加紫外灯暴晒两个月,死活都不信这些东西的。前几天却去星城山的佛寺里拜了佛烧了香,据说还请了东西,感觉跟换了个人似的。‘感觉不好’这种话,老板一般也不说,这是怎么了?”</p>

助理耸耸肩:“我哪儿知道啊。”</p>

萧问水越过拥堵区之后,开启了自动驾驶系统,不断打着云秋的电话。最后系统提示有一个来自san的电话切入,萧问水看了一眼之后,拨打回去。</p>

“什么事?”</p>

san的电话十分焦急:“你到哪里了?云秋出事了!”</p>

萧问水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一刹那的僵硬,片刻后,反而放松了下来,只是微微发凉。</p>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镇定:“什么事?”</p>

“有个反社会暴力倾向的自闭症小孩和云秋在上课的时候起了冲突,那个小孩用裁纸刀把云秋捅了三刀……”</p>

后面的声音,萧问水已经没有听了,系统通讯因为这一刹那突然的加速而出现了中断。速度表盘直接转到底,为此产生的加速度甚至让人被按在了座椅上,让人有着微微的晕眩感。</p>

速度稳定下来后,san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转而给他发消息过来。</p>

【是正在排查的黑进系统、篡改报告的那个小孩和小孩家长,为了能进来上学无所不用其极。系统漏洞之后学校对每个患儿都进行了安检防范和隔离观察,但是今天是假日,云秋自己只有一个机器人跟着。每个人都过了安检,伤人者用的就是精细课堂上的裁纸刀。】</p>

【云秋和他距离过近,一开始是冷不丁地被捅了第一刀,云秋想躲开时被伤人者拽住摁在地上,连续捅了另外两刀,还好裁纸刀比较轻薄,第一刀下去之后就折断了,没有造成贯穿伤,也没有伤及要害,但是云秋的心理暗示过强,在疼痛等级不高的情况下发生了休克,现在正在校医院里观察休息。】</p>

【伤人者已经拘留,但是伤人者的监护人已经逃离,警方已经抵达现场进行搜捕。】</p>

【校医院301房,你赶快过来,云秋已经醒了,应激反应很厉害,我和那个beta医生都没有办法,云秋现在很恐惧任何人,坚持要赶所有人走。】</p>

萧问水说:“他有一只熊,找到了给他。”</p>

医生的通话同时切进来:【先生,让人找了,我们没找到那只熊,买了一模一样的新熊给他,被他认出来了,反应更激烈了。】</p>

萧问水顿了顿,“我去找。”</p>

空间车抵达校医院楼下,萧问水快步往上走,整张脸都冷着。</p>

旁边人说什么话都很遥远,像是模糊不清聚集在一起的幻影,连嘈杂的声音都无法分辨。</p>

像什么时候的事情呢?</p>

病床前围满了人,医生的语气像是左右为难:“髓系做不了cat-t,萧先生现在高烧不退,我们现在的建议是进行强移,没有别的办法了……”</p>

他说:“我不做,给我镇痛。”</p>

那医生好脾气地跟他解释:“已经给您上了镇痛泵了,现在这个阶段基本没有效果了……”</p>

他盯着眼前因为疼痛而变得模糊的人影:“你不是我原来的主治医生吧。”</p>

那医生对他笑了笑:“萧先生,您说什么呢,一年前他就离职了,现在在国外深造呢在。都是二少爷在安排,他的去向您不用担心,毕竟是国内基因科学第一人,没有人会为难他。不过可惜的就是之前那个自闭症样本死掉了……”</p>

他冷笑起来:“小秋不会调走他,董事会现在胆子已经这么大了?”</p>

那个医生不管不顾,自顾自地说:“就昨天的事情吧,那个ega,怀了孕死在手术台上,一尸两命。”</p>

噩梦般的回忆在那一刹那涌现,萧问水长出一口气,握着门把手的手沁出了微微的冷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