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以什么心情,在长久的等待之后面对自己的重伤昏迷和避而不见?

那一瞬间,天一下子全黑了。

四下变作了一片旷野。绿树、青山、清风、明月全部退去,天地间只剩一片浑浊的黑暗和鬼哭之音。那摧枯拉朽的哭嚎让闻者两股战战,百兽惊悚逃逸,远古的星宿坠入深海。

而在这片黯沉之中,玄沄独自站在那里。他想起那个孩子温暖的拥抱,宛如黑夜里的最后一捧篝火,让他的四肢回暖,血脉里重现生机;他想起那个孩子一触即分的吻,那么小心翼翼又珍若至宝,仿佛在踮起脚尖亲吻这世间他最爱惜的一颗星星。

他怎会错把这当成是心魔制造的幻象?

他怎会错看他眼中的深情与义无反顾的挚爱?

他怎会……

玄沄听见了哭声。

那哭声越来越响,震天撼地,仿佛是泪海积攒了亿万顷的伤悲,要全部倾泄出去。可是那实在太多了,太多了,天幕地牢都承受不住这哀痛。于是那无处可去的泪水只好无可奈何地涌回心脏。将心田撑破,将内腑压垮,将气海捣毁,将经脉崩碎。

是谁在哭啊。

哭得那样伤心。

好似肝肠寸断,椎心泣血。好似这世上最后一只杜鹃在呼唤自己消失的爱侣。

此时有一双鞋出现在了玄沄跟前,他抬起头,望见了虚怀洞悉的表情和悲悯的双眸。

他在这双慈悲的眼里望见了双目赤红,跪在地上口含鲜血的自己。

是啊。

是这样的。

从头至尾,自以为是的是他,偏执妄断的是他,执迷不悟的是他,一次次推开对方的,依然是他。

“我……”

玄沄在撕心裂肺的剧痛中挣扎着开口。

“都是我……”

“是我陷入妄执,六根不净……”

“是我明知他不适与人习道,却放任自流……”

“是我明知自己六亲无缘,属金克木,却偏要将他强留身边……”

“是我……”

玄沄用双手掩住脸。

“是我处处勉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想要同他在一起……”

“结果却害得他承受业果,无辜惨死,魂飞魄散!”

“一切皆因我而起!”

“是我欲壑难平,思之如狂!”

“都是我!”

“是我害死了他!!”

“是我害死了贺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