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凭什么要遭受这些?

他又凭什么要代替顾凛冬承受毫无缘由的指责?

为了名吗?

被万人追着辱骂无法还口。

为了利吗?

在一个负债累累的公司带一个前途晦暗的演员。

为了顾凛冬吗?

而自己对他说。

“你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顾凛冬的胸口像被彻底击碎了。无数碎片漫天炸开,纷纷扬扬落下,那些断片鲜血淋漓,一片片都映照着贺容曾经寻求理解的模样。

是啊,那时他确实向自己伸出了手。

而自己,却把他狠狠推开了。

顾凛冬瘫坐在贺容的床边,久久说不出话来。

外头的天似乎已经彻底暗了,窗帘外一丝光线也无。

山里的夜总是来得非常早,灯照也不多,所以一过傍晚,这群山环抱的一隅就仿佛与世隔绝。

在这样绝对的寂静中,人一旦不说话,就会对细微的动静格外敏感。

顾凛冬因为悔恨无地自容。他的每一记心跳都沉沉压住胸口,让他透不过气。可是贺容依然一无所觉地躺在他身边,呼吸安稳,一起一落,让顾凛冬不知不觉卸下了全身力气。

顾凛冬阖上眼,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和床上人的呼吸慢慢交融。一下。一下。仿佛鱼获得了水。花吸收着阳光。鸟扑棱着翅膀停在树上。

而我遇见了你。

顾凛冬在黑暗中长久凝视着另一个人。

在痛苦以外,不知何时滋生出了喜悦。

小小的喜悦逐渐膨胀。最终和苦痛交融在一起,成为了镌刻在心脏上的图腾。伴随着每一次心跳,就此沉入了顾凛冬的生命,再也无法抽离。

***

贺容又做梦了。

这一次,舞台不再是沙漠里的科幻世界,而是换到了一处绿草如茵、云雾缭绕的仙境。

或许是因为上次自己已经识破科幻世界是个梦,梦也随之换了个地方。贺容一回生二回熟,不再纠结于自己怎么又莫名其妙进来了。他站在原地四下张望,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一颗树。

这棵树很奇怪,它生在一块巨型岩石上,却长到了差不多两三层楼那么高。树冠极为宽广,远远瞧上去像一颗巨大的花椰菜。风吹树梢,传来一阵清悦的沙沙声,让人心旷神怡。

不知为何,从第一眼看到这棵树起,贺容就产生了奇异的亲切感。他向树走去,越走进越觉得这树生得极好。叶片鲜翠欲滴,饱含着灵韵,树枝也遒劲舒展,像天空绵延。无数的气生根垂落在四周,几乎独木成林。这棵树很适合小动物在此避雨,或者供人在树下摆一副棋,沏一壶茶,倾听自然之音。

距离树干只剩不到十米的时候,四周突然起雾了。贺容揉了揉眼睛,发现树下不知何时起站着一个人。白袍广袖,俊美出尘,单一个背影也翩然若仙,仿佛随时可以腾空而起,驾云离去。

噗通。

贺容:?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突然变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