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赵承骏率先停下拳脚,沉声道:“阳阳予宁,你们也停下,随便说说话。”自那天之后,赵承骏就逐渐开始直呼邱予宁的名字,只不过他总是省略掉邱予宁的姓氏,听起来似乎亲近了些,但又似乎平常得很。说完,赵承骏步伐稳健的进了浴室,关了门。
赵阳见父亲离开才松了口气,停下拳脚,拿起毛巾擦汗,问邱予宁:“我爸对你也很严厉吧。”
邱予宁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摇摇头道:“还好。赵叔是上位者,对待下属恩威并施。”
赵阳看他一眼,点头道:“我先去换身衣服。”又解释一句,“我有点洁癖。”
邱予宁理解的笑笑,他上辈子也有点洁癖来着。不过,这辈子他打小就四处钻啊钻的,有时滚得跟泥猴似的,那点子洁癖早不知枯死到哪旮旯里去了。他走到躺椅旁,坐上去,疲惫的搬起两只脚盘膝坐好,打坐静心修行竹简基础口诀。很快就听到更衣室开门,他睁开眼来。
赵阳又换了身干净衣裳,半敞着结实的胸怀走过来,看向邱予宁时目光很平静沉着,带着一种似乎出于本能的俯视观察的意味。走到邱予宁身前一米半左右他就停了,半靠在器械上和邱予宁闲聊。
他的靠近并没有像他爹赵承骏一样给邱予宁那种阳光温暖感。
邱予宁按捺下猜测,想着看赵承骏的意思,古书的事情似乎只有沈西威等极少几个心腹知晓,其他人就连他的家人也是被瞒得半点风声不露,那么待会儿如果赵阳问起他爹为什么让自己来重力室磨炼,自己可要想好怎么说。
然后才发现是自己多想了,没聊多大会儿,邱予宁已经心里透亮——赵承骏提起他时多半是把他的资料往赵阳身前一扔,当作一个拥有“悲惨、坚强、刻苦”等标签,可以直接拿来教导儿子的“值得培养”的活标本来介绍。莫非赵阳以为他出现在这里,就是赵承骏用来激励他这儿子的?
邱予宁心里有点不太舒坦,不过想想自己那点伪造出来的经历本也不算隐私,现在被赵阳询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不想陪他浪费时间。还好,他虽然不宜摆出被狗仔队采访追问的明星大腕儿的高贵范儿来,不过端起被人问及隐私时的疏离淡定、平和从容的架子还是可以的。
他这样的态度表现出来,赵阳非常赵承骏味道的淡淡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转身走开了。
邱予宁闭目修行,心道,盲目崇拜和模仿父亲的小屁孩儿,咱不跟你一般见识。
可不知怎的,心里刚才就莫名涌现的淡淡羡慕情绪,陡然间变本加厉似的强烈,几乎不受他控制的影响到他的心情。他微微皱眉,纳闷儿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别人家的父子亲情,咋滴今天就特别敏感了?他对赵承骏那家伙可没啥好印象,总不至于刚因赵承骏而不得不割裂一小缕灵魂气团,再看到赵承骏对自家儿子谆谆教导的态度就嫉妒了吧?
这哪儿扯哪儿啊?根本没有可比性。
但邱予宁仍然不可避免的想到自己这辈子那个爹。
七岁那年,因为当时太晕,电话也隔得远,他只能顺着风勉强分辨出电话中表达出来的冰冷含义,至于电话里说话者的声音是醇厚还是尖锐,他根本没有印象。但他每次回想,都能明确的想出一个大致轮廓来,他觉得那种能毫不犹豫的抛弃亲儿子的渣爹应该是个冷血的中年,五官端正,却是个闪亮的秃顶,而且阴险刻薄,看人时会像毒蛇,大腹便便,满肚子坏水咣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