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顶就是比较耐寒的针叶林,下层也见缝插针地长着小乔木和矮灌木,笔挺的马尾松长得又高又好,尖针似的叶子随着夜风簌簌地往下掉,倒也是种不错的景致。
方海潮穿过松林后就瞧见了一座古朴的道观,比之外头重修的那些碧瓦高楼大塔,这藏在山林间的老道观反而还多了几分“仙气”。
道观门没关,他在道观门前站了一会儿,就走进大门穿过前庭进了正殿。
正殿立着的塑像沉穆地站在那儿,没来由地让人生出一种敬畏。方海潮不信教不信佛,但也对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的文化很尊重,在塑像前顿足静立。
这时后方突然传来阵阵笑声。
方海潮正要沿着声音来源往里走,就瞧见个老道人站在过道前静静地往那边看。
方海潮走上去打招呼:“老道长你好。”
老道人记性不错,一眼就看出他以前没来过:“你是?”
方海潮说:“我叫方海潮,本来想在榆林乡走走,听说榆林乡委的人上这儿来了所以上来看看。”
老道人点点头:“你要是找他们,往前再走几步就是。”
方海潮说:“谢谢道长。”
老道人转过身往外走。
方海潮若有所思地看着老道人的背影。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刚老道人脸上的神情还真是复杂得很。
听说建国初年这一带闹得风风雨雨,“封建迷信”和“走资派”首当其冲,这个道观肯定也被波及了。听说青花乡跟延松县委书记的仇怨也是因为那时候的事才结下了,最近似乎慢慢缓和下来了,看来道观这边的结也在慢慢地解开。
想到妻子赞不绝口的郑驰乐,方海潮笑了起来。他去了那么多地儿就是不往青花乡走,气得妻子都要跟他急了,那表情儿想起来就有趣。
他就是故意在逗妻子,郑驰乐他当然是要见的,不说郑驰乐搞的小项目,光凭郑驰乐保住了他和妻子的孩子他就得当面道谢。
只不过他想把这件事再挪后一点,等他心里对接下来的安排有了定案之后,再和这个年轻过头的小乡长好好聊聊。
没想到倒是在这里碰上了。
妻子早就说过关靖泽和郑驰乐俩甥舅感情好,这个“会谈”恐怕就是他们捣腾出来的吧?
走到他们的“会议室”时方海潮没急着推门,他选择站在外头听墙角。
刚刚说笑的话题已经过去了,这时候谈的是比较沉重的话题:“一到这天气老校长的身体就垮了大半,也不知‘送教下乡’的政策还要多久才会落实到我们这边。”
“还差一个多月才到学期末,不如我们这边也出几个人吧,我们这边的孩子也到你们那儿念书。”
“可我们轮流给学生上课,学生不一定适应得过来,适应不了,学习也上不去。”
这就是个死轮回了,学习上不去,上头能多重视?于是送过来的师资也不好,甚至没有。
郑驰乐也在为这件事发愁。
要是只解决青花乡的问题当然很简单,他只要动员几个人过来任教就成了。可缺师资是每个地方都有的事情,如果这边特事特办、那边特事特办,每个地方都憋着劲去抢人,最后的结果就是会叫的孩子有肉吃,不会叫的等着饿死。
归根到底还是得等着大政策下来。
“送教下乡”和“送医下乡”都是叶仲荣负责的,也不知叶仲荣能不能压得住反对的浪潮:就算是这些山窝窝走出去的娃儿都不一定愿意回来受苦,换了城里人也许就更不甘愿了。要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这事儿指不定就黄了!
郑驰乐想想都觉得不容易。
关靖泽倒是很笃定:“最迟开春,政策就会下来。”
关靖泽都发话了,郑驰乐自然不会在后面拆台,他也说:“没错,这一届毕业生马上就要开始实习了,我们等着看就好。这话题先搁下,丁老哥,今儿该你讲啊!”
听到这里方海潮觉得差不多了,他抬起手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