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靖泽对郑驰乐那好得要命的人缘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他住在这边这么多年从来没跟这些老头儿说过话,更别提要从他们口里掏出“我家外孙明年要从国外回来了”、“我儿子在鹤华打拼”、“我家媳妇儿能顶半边天”这些话来。
郑驰乐见关靖泽若有所思,放慢脚步跟他咬耳朵:“在想什么?”
“前世”关靖泽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少了点儿人味,郑驰乐见过关靖泽训话时的样子,那可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郑驰乐觉得铁面无私也要有个度,人活在世上总要留点儿人情才能过得舒坦点儿。
郑驰乐等待着关靖泽回答,关靖泽的思维却还停留在郑驰乐刚刚呼在自己耳边的那阵热气上,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郑驰乐是在问他话。
关靖泽一本正经地说:“我在想这些老先生知道的东西很多,以后可以多向他们请教。”
郑驰乐:“……”
关靖泽这么想确实没错,可这想法也太早熟了吧?
郑驰乐严肃地教诲关靖泽:“小小年纪的,别整天像个小老头儿一样。”
前头的魏其能听到郑驰乐的话笑了出声:“你跟靖泽一样大,说这种话也挺像小老头儿的。”
关靖泽点头:“魏叔说得对。”
郑驰乐鄙夷:“狗腿!”
关靖泽:“……”
这家伙果然睚眦必报。
关靖泽和郑驰乐跟郑彤他们告别以后,就坐上了魏其能的摩托车启程。
临近城北,魏其能问:“我要去淮昌一中办点事,你们是要帮忙看着车,还是进去逛逛?”
郑驰乐还没来得及说话,关靖泽已经说:“进去逛逛。”旧地重游说不定会抓住点儿线索。
魏其能说:“那好,我领你们进去,三十分钟后重新回到大门口集合。”
关靖泽点点头,不等郑驰乐提出异议就拖着他往里走。
令他失望的是一路走过去郑驰乐都没什么异状,始终一脸好奇地看着四周的一切,不时拉着他驻步观看。
两个人走马观花似的游遍了大半个校园,谁都没给对方留下任何破绽。
走到一栋教学楼前时关靖泽已经不抱希望了,随口说:“这栋楼好像曾经做过华中省恢复高考后第一届高考的考室。”
郑驰乐说:“没错,那一届全国报考人数有差不多六百万,各地的大小学校都被征用成考场,淮昌一中也一样。”
他停顿下来,静静地看着眼前那栋教学楼。那时候他还小得很,郑彤把他放在考场外等着她考完,他就乖乖地坐在树荫下等着。郑彤出来后把他紧紧地抱住,兴奋不已:“好几道题我都做过类似的,我可能要上大学了!乐乐,我好高兴!”那时候郑彤的语气洋溢着掩不住的快乐。
回想起来,郑彤生下他的时候其实还只是个半大少女,人生才刚刚开始,连未来想要做什么都还不知道。后来她成熟了、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回忆起年少时的冲动以及那次冲动带来的后果——一个不被期待的儿子,心里恐怕只剩满心后悔吧?
即使面对他时总是在挣扎,可在远离他的时候大概总是拒绝回想起他这个儿子——那样才能安心地把日子过下去。
郑驰乐花了十几年才想通这一点,只是重新回到还没有和郑彤形同陌路的这一天,他总忍不住想要多留下一点东西:他想着如果郑彤的关心只能给予“弟弟”,那他就永远不奢求回到“儿子”这个角色了。
只是心里面到底还是意难平。
郑驰乐的心脏正在被从“前世”带回来的记忆凌迟着,脸上却笑开了花,指着其中一间考室说:“我姐以前就在那里考试,正好坐在窗边,喏,那边,正好有棵栀子花的那扇窗!她做题老认真的,扔我在这外边也不抬头瞧一眼,你说她过不过分?”这话是指控,语气却一点责怪都没有,听起来他们姐弟俩的感情仿佛好到不得了。
关靖泽却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那么好,要不然后来也不会互不相认。
他很不喜欢郑驰乐脸上那撕不下来的伪装。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道:“现在走回去刚好是约定时间。”
郑驰乐也不喜欢回忆以前的事,跟着关靖泽往回走。
魏其能已经等在大门那边了,看到他们沿小路走回来,和气地问道:“去了哪里?看到什么好玩的地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