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得红光满面的乐宁侯连连自谦:“臣不敢居功,事情能有进展也是托了小沈大人的福。若不是臣家那孽子在小沈大人府里听殷郎中醉酒后说起月前无意间撞见了一行黑衣人匆匆出城,臣恐怕至今也摸不着头绪。”
“……”周慎骄奢跋扈,贪恋美色,于周家而言确实是孽子。
不知沈府坏了什么风水,乐宁侯口中的孽子无论被一善收拾成什么德行,依旧死皮赖脸的整日里长在沈府,寸步不肯离。
而自沈澜清归京,沈府常客便又多了一个之前看他左右不顺眼的殷瑜,不管被小道士喷多少毒液都浑不在意,只为从沈澜清口中问出岳渊因何未归京。
沈澜清余光睨着帝王胡乱想着心思,颇似默默凝望。
岳煜唇角瞬时隐晦地掀出一个微小的弧度:“周卿无需自谦,若不是时刻将朕交代的差事放在心上,绝不能如此之快便查清截杀沈卿的主使之人。”
“为陛下解忧乃老臣之荣幸。”“……”可见是亲舅甥,看这相互吹捧、绝口不提正题的功力,真真可见一斑。
入宫前便在内侍那探了几句口风,进了御书房便惦记着弄清截杀他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怎奈吾君只是无事找事地拿捏了他两句便颇有兴致地与乐宁侯玩起了你奉承我,我夸赞你地君臣假惺惺游戏。
猜不透吾君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沈澜清只好面不改色地在心中谤君。
同是于宫门即将落锁时,接到即刻入宫见驾的口谕,却不是谁都像沈澜清这般“闲适”。
同样住在东城,然苏府所在的登科胡同却比卫国公府所处的王公巷离皇宫远了不止一条街。
接到君主口谕,思量再三,未得其解,只猜测定是急事。
不敢耽误功夫,匆匆换好常服,苏硕坐着软轿,心事重重地入了宫。
于御书房外侯见,想从内侍脸上观出几许端倪,却是徒然。
大岳新君,不仅自己喜欢喜怒不形于色,便是身边得用的内侍护卫,亦是。
不是笑面虎,便是棺材脸。
按了按突突跳个不停的右眼角,苏硕揣着九、十种猜测进了御书房。
苏大学士跪地请安。
帝王眸中瞬间滑过阴寒,面无表情地盯着长了一张正派脸、满身正气的苏大学士,久久未道平身,右边唇角反倒是越扬越高:“苏卿,你可知罪?”
沈澜清瞬间恍然——乐宁侯查出来那个与云王勾结、派杀手截杀他之人竟是苏硕,真是出人意料。
“九思不信苏硕是主使?”桂花树下,几碟小菜,一壶清酒,大清早,沈澜清便被殷瑜堵在了院子里。
沈澜清捏着碧翠的酒盏,轻轻抿了一口:“只是觉得苏大人没有动机。”
如同拨佛豆一般,捏着一根筷子从左往右拨着碟中的花生米,殷瑜漫不经心地道:“苏家对沈家敌视已久,现成的动机。”
“何谈敌视?”沈澜清笑意盈然,“不过是寒门士子的清高作祟,苏大人还不至于忘了忠孝节义。”
“四月三十,我确实看见一行黑衣人自学士府出京。”
“真不小心。”
“苏大人最擅长柳体,听说那写信之人也擅柳体。”
“离京时曾于途中结识了一位公子,据博文所言,他腰间佩玉与仲瑾祖传之物极为相似……”沈澜清弯眉浅笑,“难不成那位陈公子与仲瑾有些不为人知的渊源?”
殷瑜嗖然色变,旋即敛起了眸中冰冷,唇角漾起似讥似讽的笑意:“满朝文武,除了苏家人,唯有沈家依旧认为苏大人不是凶手……”
“……九思之心胸,瑜自叹不如。”
“父祖自幼便训导澜清,与人为善便是于己为善。”
“好一个‘善’字了得!”殷瑜抚掌轻笑,“贵府果然是风水宝地,客居贵府的一善神医无视求医问诊之人,每日里抚着琴酌着酒拿小侯爷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