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惶恐,臣不敢欺瞒陛下,臣对医理只是略知皮毛……”沈澜清露出愧色,“说来惭愧,臣之所以学会了方才那套推拿手法,全赖熟能生巧而已。”
“熟能生巧?”岳煜设想了下沈澜清为沈义推拿的情景,略感不悦,“如此说来,你经常受伤?”
“臣之师父待弟子甚为严格,考较徒弟功夫从不手下留情,是以臣与师兄弟经常受些轻伤……”其实,师父下重手就是为了把徒弟揍成重伤啊,这样他家白常思才能大显身手,治伤治个高兴……唉,沈澜清心里低叹着,面不改色地为自家奇葩师父脸上贴满了金。
想起沈澜清嘴里那个严厉的师父,岳煜眼皮子抖了抖,兴味盎然地看着沈澜清:“无论如何,是你治好了朕的伤,朕当赏你。”
“为陛下效劳是臣子本分,臣不敢居功。”沈澜清口中谦言,目光却紧紧地盯了一眼御案上那对巴掌长的田黄冻石梅花镇纸。
沈澜清前世工行、草,善丹青,精音律,一手飞白冠绝古今,但他真正的心头好却不是名琴、名帖、名画,而是奇石与梅香。
他随着岳煜进御书房时,一眼便对那对薄意手法雕成梅花纹理的田黄冻石镇纸动了心。
田黄石只有郑国南部一条小溪两侧水田底下砂层里才有,每年采集出来的田黄石尽数入了郑国皇宫。
而田黄冻石则是田黄中的最上品,尤为珍贵。
岳煜那对巴掌长的镇纸是先皇登基时,郑国送来的贺礼之一,本是一套文房用具,先皇岳暤爱它雅致,便随手放在了御书房里。
古人云财不露白,一旦漏了白,好东西总会被人惦记,即便是皇帝的也不例外。
据传,某日安亲王岳晅、睿亲王岳昕、逸亲王岳昀这三个可谓是神出鬼没的王爷相携进了御书房,当着先皇的面大喇喇地开始瓜分那套用具,瓜分场景甚为惨烈,罄竹难书,先皇费劲了心机才勉强保住了着一对镇纸。
当然,这只是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闲暇之余,口耳相传的,至于当日情景到底如何,怕只有几个当事人知道了。
见沈澜清难得露出了一丝欲念,岳煜将手放在压住信纸边缘的那方镇纸上,指腹随意地描摹着镇纸上的花纹。
目光随着岳煜的指尖移动,沈澜清心里的野草瞬间疯长,正不住地估算着圣上将镇纸赏给他的可能性,就见圣上那根白嫩莹润的食指兀然顿住,滑至镇纸边缘,耐看修长的手轻轻地拿起了镇纸,把玩了几下,便……
便随手放在了御案上!
圣上说:“沈卿果然有古君子之风,朕也不宜用俗物坏了沈卿的风骨,便赏你随朕去趟安亲王府吧。”
“!”这算什么赏赐!再有半个时辰他便当完值了,亥正(晚十点),宫门早就落锁了,您让我现在随您去安亲王府?
不足两个时辰,十五岁的岳煜彻底颠覆了前世那个帝王用二十五年精心在沈澜清心中铸就的形象。
年轻的帝王不遗余力地向沈澜清展现着他的恶劣、小气,甚至是刻薄。
前世与君相伴二十余载,从未如今天这般觉得吾皇如此陌生过,沈澜清抑郁地自嘲,亏他曾经还自以为知君甚深,可真是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二更天您要出宫也就罢了,随意延长我当值时辰我也认了,可您为何要当着众侍卫的面说:“朕有沈卿便够了。”
这恶劣的帝王,拿我消遣了近两个时辰还嫌不够,竟是不放过任何时机的往烤我的柴堆里添柴,浇油。
陛下,您到底有多小气,对我到底有多不满啊?
沈澜清无语的跟在岳煜身后,他完全可以预见,今后他在侍卫营的处境怕是都比不上天上那弯新月了。
新月周围还有几颗星辰相映生辉,他沈澜清在侍卫营注定要孤家寡人很久了。
“留点儿神……”岳煜轻车熟路地躲着巡逻的侍卫,“被侍卫发现了朕可不救你。”
“……”有几个帝王会大半夜带着自己的侍卫偷偷摸摸往宫外溜的?还要翻宫墙,难怪他不带其他侍卫,一般侍卫还真翻不过去……
沈澜清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陛下爱民如子。”不会见死不救。
“若被侍卫发现,沈卿便是贼了。”贼不在朕所爱范围之内。
“……”
四道身影接连自皇宫中翻墙而出,一经落地,打前锋和殿后的那两道人影便迅速隐去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