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尚坤拆开信,越看越气,直至脸色涨红,才寒声问:“那混账犊子什么时候带澜哥儿走的?”
沈铄垂眼:“昨天夜里,单骑疾驰,怕是已经跑出了八、九百里,追不回来了。”
“你提前便知道?”
是啊,不仅猜到了,还暗中推波助澜了一把,但,沈铄却说:“二弟提前与我商议过。”
“澜哥儿是沈家嫡长孙,你居然不拦着,任由他们胡闹?”沈尚坤愤怒地拍了桌子,“你这为人父的,竟送我沈家嫡长孙去做武夫!”
“父亲息怒,澜哥儿不会荒废了功课。”
“他一个稚童,又是跟着沈锐那混账犊子,没个人在一旁教导督促,怎么可能不荒废?”
“父亲,二弟只有在家里时才跳脱些,在外面行事向来有分寸,您不必担心。”
“沈家嫡长孙放到他手里我怎么可能不担心?立马着人把澜哥儿接回来!”
“父亲,太子近几日时常问起澜哥儿,云王世子岳渊也不断打听澜哥儿的身体状况,儿子担心,澜哥儿因病未参选伴读一事犯了太子忌讳,倒不如让澜哥儿随二弟去吧,既能将这事冷上一冷,也可以让澜哥儿习点武艺强身健体……”
“莫要扯太子的大旗糊弄我!太子对咱们澜哥儿另眼相看也不无可能!”
沈铄无奈,双膝触地有声,直直地跪在地上:“父亲,天家人何其骄傲?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澜哥儿避选便是折了太子面子,儿子实在不敢作此奢想,况且,儿子实在不愿澜哥儿壮年离世,白发人送他黑发人。”
“你这是信了那混账犊子的胡话,铁了心不肯接澜哥儿回来了?”
“是。”沈铄回答得斩钉截铁,“父亲也不必派人去追,沈随跟着他们一起上路了。”言外之意,有沈随沿途隐匿踪迹,追也白追,待沈锐带着沈澜清进了昆仑山,您派人追过去也是徒劳。
沈尚坤又一次动了家法,这一次他亲自动手,抽打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长子,无人旁观。
翌日,沈铄告假。
七岁的肉球岳渊再次撺掇八岁的太子岳煜前往卫国公府探病,只不过探望对象从沈澜清变成了沈铄。
暗忖选伴读之事已经过去了好几日,自家父皇应该已经消了气,岳煜便顺水推舟,带着伴读岳渊、殷瑜、廉若飞和耿彦白一起离宫,去了国公府。
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正五品的翰林院学士沈铄告病假,太子亲临国公府探病。
卫国公沈尚坤匆忙迎驾,满脸感激。
而当事人沈铄必须诚惶诚恐,忍着后背的伤,换好公服,给太子殿下行礼谢恩。
岳煜见沈铄面色发白,头顶盗汗,言道沈大人病得不轻,特意卖了个人情,允沈铄多歇息几天,好生养病。
客套过了,病情也问过了,岳渊便迫不及待地频频给岳煜使眼色。
其实从一进门,岳煜便惦记着沈澜清,只是他比岳渊沉得住气,也比岳渊能装。
见等了这么久也不见沈澜清来给他请安,岳煜故意看着眨巴得眼睛快要抽筋儿的岳渊微微颔首,憋着心底的不痛快,板着一张小冰山脸,故作随意地问:“沈大人,怎么不见令郎?”
岳煜此言一出,三个人变了脸色。
岳渊期待,耿彦白好奇,沈尚坤的脸色则黑了些许。
如果此时说出沈澜清去习武之事,此事便成了定局,即便他沈尚坤能将沈澜清从昆仑山接回来也于事无补。
沈铄看见父亲左手中指无声地点了两下腿侧,故作不知,垂眼,不疾不徐地道:“殿下容禀,犬子并不在府内。”
“哦?”岳煜挑了下英气的眉,“此话当真?”
沈铄躬身行礼:“臣惶恐,臣绝不敢欺瞒殿下,犬子当真不在府内。殿下有所不知,犬子自幼体弱,前几日舍弟回府,一见犬子便明言如此下去犬子怕是会英年离世,为此舍弟还领了家父一顿家法……”
“啊!难怪那天只是推了他一下,他便晕了过去!”岳渊惊呼,随后讪讪,沈铄对岳渊安抚一笑,随即无奈低叹,“难怪犬子宁可抄家规也不肯言明脑后的伤是如何来得,世子有所不知,那天犬子回府后便病了,不等痊愈又赶上降雪,染了风寒,这才错过了遴选伴读之事,犬子为此自责了许久,直道自己无福……”
岳渊羞愧地低头,涨红了小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