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下意识地握紧他的手,心提到了嗓子眼,沉住气听他继续说。
他一直很奇怪,一个在王宫中长大的孩子,父亲疼母亲爱,是怎么会在十岁这样小的年纪离家出征,一去就是四年,并且有着振兴天下的大志。
“当他朝孤爬过来并且伸出手的时候,孤问他:你想要什么?他答:我想活着,我想活着回去见见妻儿。
孤又问:按你要怎样才能活着?他答:很简单,不饿肚子不受冻足矣。
孤很疑惑,这不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吗?于是孤带他去了最近的一家食肆,给了他食物,让人给他买了一件棉衣,那食肆的东家见孤的华贵便一一照办了。
待那人吃饱喝足,穿上棉衣,孤问他:如此简单的事情你为何自己做不到?”
唐越提起的心落了下来,意识到故事情节的发展也许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狗血。
“孤那年是五岁,不懂人间疾苦,只会背几篇文章,勉强舞得动大刀和长枪,所以在他反问孤:你可知道粮食从何而来?布匹从何而来?这南晋每年有多少人要活活饿死,又有多少人要活活冻死时,孤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他说:温饱二字沉重地能将人的脊背压弯,哪怕一辈子劳劳碌碌也未必能换来这两个字,孤无法理解,问他:现在你吃饱了也穿暖了,你看,温饱二字不就是如此简单而已?
他笑了,鄙夷而轻视地笑,并未回答孤的问题便大笑着离去,你知道孤接下来要面对的什么吗?”太子昭自嘲地问。
唐越按照正常的套路想了想,“咳,你们当时应该没带钱吧?”
王子昭笑着点头:“是啊,孤只知道有金银,却不知道金银是用来做什么的,所以那食肆的东家问孤要钱时,孤拿不出来。”
“然后呢?被扣押在那刷盘子吗?”唐越打趣地问。
“那东家说:见你身上的裘衣还行,面前能抵刚才的饭钱和衣裳钱,便将孤的裘衣拿走了。”
“您那一件裘衣恐怕买下他的食肆都绰绰有余了。”竟然被用来抵一顿饭钱和一件棉衣,浪费啊!
“孤当时只知道民间有以物易物的习惯,没有多想便给他了,然后继续往前走……还想听下面的故事吗?”
唐越想了想还是点头,虽然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不过还是很好奇一个五岁的小孩第一次接触到外面光怪陆离的世界会遭遇到什么。
“孤原本应该在当时返回王宫的,可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便不顾他们的劝阻,继续往前走,也是孤太大意了,不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虽然孤当时一枚刀币都没有,可在有心人的眼中,孤本身便是一块容易下口的肥肉。
又走了半个时辰,孤换掉了身上的玉佩,得了十枚刀币,给了一对卖身葬父的姐妹,那对姐妹千恩万谢,死活要卖身为奴跟着孤回去,孤只当她们重承诺,想到了宫中侍女众多,便答应了。
她们二人说要回家将老父安葬,收拾好东西便随孤回去,孤看时辰还早便随她们去了,谁知……到了她们家中,喝了一碗热水,孤便晕了过去,此时想起这些往事,依旧会惭愧不已。”
“防人之心不可无,殿下为何要惭愧,该惭愧的是那些利用别人善心作恶的人!”
太子昭挠了挠唐越的手心,冲他弯了下眉眼,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细微的弧度,短暂的几秒钟,也令唐越窒息了会儿。
“等孤醒来,反正自己被绑在一张床上,身上只穿着薄薄的里衣,盖着发着霉味的茅草被子而那两名内侍则不知所踪,直到此时,孤才意识到了不妙的处境。
之后的五日,孤被关在那黑屋子里不得出门,每日只有一个发硬的饭团,从破烂的窗户扔进来,连人影都没看到。
第一天孤闹着没吃,第二日难耐饥饿吃了半个,只是那粗鄙的食物实在难以下咽,从第三天开始,再难吃的东西到了饿的受不了的时候也是美味。
孤此生最煎熬的日子不是在战场上,而是被人囚禁没有自由的那些日子,生死未卜,无人交谈。
第六天,孤终于被带出了黑屋子,看到了几个面容凶煞的匪徒,孤以为报出身份便能令这群恶徒俯首认罪,乖乖地将孤送回王宫,于是,孤又犯了一次无知的错。”
唐越很不厚道地笑出声,确实啊,这种时候,肉票如果没有足够的机智和忍耐力,就只会加速被撕票的危险。
试想一下,在那样的环境下,太子昭说自己是王子,还是王后嫡子,那群匪徒恐怕只有两种反应:一种是大笑三声,高喊:你要是王子,老子便是玉皇大帝!然后一掌把太子昭拍晕!该干嘛干嘛去。
第二种,将人上下扫了几遍,相信了他的话,心生恐惧,吓得屁股尿流,不过为了活命,人是肯定不能送回去的,所以只有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干脆利索地咔嚓了!
唐越更加好奇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一个五岁的小孩最后到底是怎么脱险的呢?
第124章 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