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并不是第一次瞧见弘晖这副十分阴厉的表情,倒也不奇怪,“主子,那之后,并未再有四爷与曹寅的瓜葛传出。只是,上次皇上吐血昏迷那日,属下刚得到的消息,貌似是四爷又给皇上递了一道折子,却不能确定,四爷是否提起了江宁织造?”
“怎么回事?”弘晖心说,还真是无风不起浪?“之前你提过,皇上给江南那里去了密信,还未能探知详情,是送去给曹寅的?”联想起四爷的话,弘晖觉得有点头绪了。
慕容点点头,“这个……确切的消息还没传回来。不过,属下得知,最近刑部关于扬州知府的案子,牵扯到了江宁织造府。而这消息,像是四爷故意压了下来,目前知道的人并不多。”慕容知道,对于这些消息的敏锐性,自己还是不如眼前的小少年。
“嗯,这样的话……就对了,这就能解释的通了……”弘晖不再问了,将慕容的消息,和四爷的反应与法海的话,串起来,大概是能明白了,唯一疑惑的是,弘晖不太懂,四爷为何对自己好奇曹寅,有那么大的反应?以前四爷和邬思道等人商量正事的时候,自己也是一道旁听的,怎么就单是这一次,四爷并不想让自己参与?
许久沉默之后,弘晖又抬头对着眼前的慕容丰极打量,虽然此人来自江湖武林,于政治、于朝中尔虞我诈毕竟嫩了点,但是不可否认慕容的能力,不舍得,真真舍不得啊!弘晖连连摇头,闹得慕容疑惑得很,这位小主子这是怎么了?难道刚才那些消息串起来,竟是情况不容乐观?慕容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性子,却又不是多话的人。
快到雍王府了,弘晖还在纠结,他心里是有一点明白的,大概是四爷替自己这个嫡长子安排好了将来的路,而眼下,四爷瞧不得自己过多参与各路争斗,按着四爷时常教导的那些,弘晖懂的,四爷是在训练自己办理差事、官场处事等能力,是以一个亲王世子的标准来要求,更隐隐的,四爷对自己的期盼该是更大的……弘晖,深感压力啊!
“慕容,近日,没什么特急的事,你不用来见我了。”弘晖终于在入府前一刻决定了,神色是坚定的,顾不上慕容的讶异,“我相信你,也相信你一定能够处理好,七彩如今还在打基础的时段,我还是那句话,即便时局逼人,我们还是要步步为营,慢一点、稳一点。”
“是,主子。”慕容有点不懂,向来亲力亲为谋划的主子,也该知道现在还是七彩发展的关键时刻,却竟然完全放手让自己做主,然而,既然主子这么说,慕容是不会反驳的。
“七彩,是你我一手带出来的,相信,你应该能感受到这样一个庞大的信息组织,将来真正发挥作用时的威力。”对属下一定的安抚是必要的,即便弘晖并不怀疑慕容的忠心,“我之前允诺你的,依然有效,你也看出来了,虽然俗话说是士农工商,但我就是喜好商道,在商言商,我要你的忠心和能力,我也定助你查出灭门真凶,助你复仇。”慕容家的灭门案,是慕容丰极的心头刺,当然,弘晖手里还抓着慕容唯一的外甥杨安。
“是。”慕容低低应声,却显然是被弘晖的话激起了心中的仇恨,简单的一个“是”,慕容说得带了几分神圣,他出身武林草莽,但他饱读诗书,慕容丰极,是重信之人。
“以后再多留心几分,不必要的时候,千万别和四爷身边的暗卫交手,那个被四爷称作林师的人,绝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弘晖没理睬慕容的几分诧异,在下车的一瞬间,话语飘进慕容的耳里,“没了童家,没了童西元或是童柏华,我可以再找另一家。可是,慕容,七彩只能是我的。”
慕容留在车中,眼神中有几分不可思议,他分明能感觉到这位小主子对四爷的重情,就像当初将童家交出来,十分的干脆,慕容以为,哪怕是皇家府第,终究还是有寻常情义的,这些年,慕容看多了权贵之家的父子兄弟反目成仇、尔虞我诈,以为,主子和四爷之间,当真有一份最最难得的父子情,谁料?慕容觉得自己离那些个,亲友间坦诚相待的纯粹日子,越发遥远了。
弘晖隐约听见了一声叹息,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马车中慕容的,然而,心中纷乱渐起,原以为可以抛开一切的,就像是前世记忆中的父母,她可以完全依靠和信任,然而,经历了这么多,又阴差阳错来到这个时代,有了将来的雍正帝做老子,原来,同样的严父慈母,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七彩,是自己在这个时空最后的倚仗。弘晖抬头望着雍亲王府的字样,情绪莫名的低沉,四爷,四爷,四爷……心里一遍遍的默念着,到底要如何是好?
胤禛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赶紧示意嬷嬷将小阿哥抱去歇息,还不放心,想要去让苏培盛去请御医来给小儿子看看,是否会染上风寒之类的,一旁芸秀倒是反而镇定多了,“爷,小阿哥身子骨好着呢,昨儿个府上秦大夫才刚看过,您就放心吧!”芸秀明白的,四爷受不得儿子病了,就像当年弘晖病重,四爷脸上也不曾能掩饰住心焦。
弘晖来到额娘芸秀的院子请安,瞧见的正是这一家三口欢乐的模样,只觉得有些羡慕,一时间更有些晃神,他相信,将来小四长大了,他们才是真正的父严母慈儿孝顺。
“晖儿!”芸秀似有感知地回头,真瞧见了大儿子,却发现弘晖神色有些恍惚,眼神定定看着某处,神游天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