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穿着一身精致非常的寿衣,重叠纱褂,以蓝纹金线绣着四爪龙章。细密的针脚从衣角延伸到衣领,衬着他风神玉秀的一容俊颜,有股说不出的华贵。
裴钧饶是在礼部多年,送敛诸多皇族、大臣,可眼见活人如此穿戴,还尚是头一遭,不由与姜越笑了一句,打趣一二,这才稍解姜越心内忐忑。
东院中闲杂的下人已被赵先生等人遣走。二人走至院中的乌木棺材旁,裴钧扶着姜越踏入官中,慢慢躺好,一旁赵先生与郭氏兄弟往棺中放入各色金玉器物,这才嘱姜越闭目,唤来侍卫,将棺材往正堂抬去。
礼部众已候在堂上,见晋王遗驾一出,即刻跪地叩拜。侍卫将装有姜越的棺材抬起放入堂中木椁里,成了大殓之礼,礼部众再一番查对棺中器物,确认无误,便道封棺。
裴钧扶在棺旁看向内中平躺的姜越,姜越微微睁开眼来,与他交换一个坚定的眼神,叠放在胸口的手掌也微微竖起来,引裴钧极快地与他紧紧相握一瞬,旋即放开手。
正在这时,外头却忽而传来喧嚣,有人报:“胡公公到!”
——胡黎来了?
裴钧眉头一拧,与棺中姜越急急对视一眼,姜越忙闭眼抱臂,裴钧亦收敛神色。
胡黎走进正堂时,见裴钧正将下人端上的一块暖玉放入姜越嘴里。裴钧听见身后脚步回过头,与胡黎相视一眼,抱拳平静道:“胡公公贵驾。”
胡黎身后跟着两列宫人,皆端着宫里赐下的随葬物。他先依礼上前朝晋王棺椁磕了头,才故作伤悲看向裴钧:“裴大人勿怪,咱家这是替皇上走一遭。叔侄一场,这便是皇上的心意。”
裴钧心中冷笑,面上只问他:“不知瑞王世子在宫中可好?”
胡黎忙道:“皇上疼爱煊皇子,咱家也尽心照拂着。眼下煊皇子已有大学士开蒙授课,裴大人大可放心。”说完,他目光瞥了一眼闭目躺在棺中的姜越,看向裴钧道:“没想到裴大人万事缠身,还亲自来送晋王爷,晋王爷泉下有知,必当欣慰。”
“欣慰什么呀。”裴钧佯作一叹,“斗了这些年,未料晋王久经沙场却死于暗害,真真令人唏嘘,也不知我等剩下的人又会是什么下场……”
“裴大人哪儿的话,您是吉瑞高照的命,何得操这闲心?”胡黎笑着着人将赏赐器物加放入晋王棺木中,向打头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裴钧眉心一蹙,亲眼看见那小太监借着放入器物,不仅探了晋王的鼻息脉搏,还从袖中抽出根细长的银针来。
裴钧一想到他要做什么,心中一绞,还未跨出一步便见那小太监已一针猛扎入姜越右手背,不禁整个脊背都一凉,顿时双眼看向棺中平躺的姜越,一时心痛难当,镇着怒气道:“胡总管,人都没了,这还有必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