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质的差异,加上生活条件的恶劣,很多老弱会无声的死在雪夜里,长久以来,老弱们将冬季称作死神收割的季节,足见对它的忌惮与恐惧。
作为楼棚区的住户之一,戎骁每到冬季,都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他会早早给老者修葺房屋,给体质脆弱的幼崽制作夹着厚实绒毡的夹服,在深冬食物最为紧缺的那几天,他的屋棚里,总能多余出一些吃食,供给那些饥寒交迫的人们,这种日积月累的关怀,让他在陋棚区赢得了极高的声望与影响力,一有突发事件,众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曾经,戎克极看不上戎骁这种过分的无私,直到整个陋棚区的话语权不知不觉落到戎骁手中后,他才不再多说什么了,有时还会感叹,戎骁果然肖似其父,天生便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领导力。
对于这种推崇,戎骁不置可否,他所作的一切,不过单凭本心而已,何况,他也并不觉得自己跟逝去的父亲有多相像,最起码,跟戎克时长提起的那个“父亲”并不相像。
在戎克的口中,他的父亲,强大而可靠,是整个族群所信赖的对象,他魂力高绝,天然便得到所有高阶魂勇士的信赖跟崇敬,他充满魅力,受到族中一众白羽的倾慕,如果不是英年早逝,他有能力将整个部族带向辉煌。
或许时间真的会美化记忆,那完美的族长父亲在阿叔戎克的念叨中,慢慢变成了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符号,一个只能够仰望的存在,但是,在戎骁散乱而模糊的幼年记忆中,“父亲”只是更为有着爽朗的笑声,宽厚的大手,以及强健的体魄的年轻男子,这两个“父亲”在戎骁心底泾渭分明的分割开来,族长父亲的存在,不断的提醒着他跟所有族人,他跟他那已然去世的父亲究竟有多么明显的差距,毕竟,他的父亲在去世前,已然是一名五阶魂武者,而他,作为一名接近成年的犬族,甚至依旧未能化形。
“劣等族裔”的称呼,从他记事起,便跟他形影不离。
屋中的火塘烧的比以往还要旺,但却无法驱散那无孔不入的寒风,久远的记忆就像这无孔不入的阴风一般,慢慢的浸入脑海里,那曾是一段难忘的童年时光,作为一族之长唯一的孩子,他天然便背负着阖族的期望,这曾让他踌躇满志,也曾让他黯然失落,如今,当孤独的生活了近十年后,那过去,除了些许温馨的片段还让他时常想起,更多的,早已沉没在记忆之海深处,他不再自命不凡,也不会妄自菲薄,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非某个人的儿子,仅此而已。
片刻的回忆因为有人进到屋内而被打断,戎骁抬起头来,冲来着点头的道:“阿叔”。
戎克像往常一样进到屋内,一边走一边抱怨道:“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给到的食物一直都不够,刚刚分下来,直接少了一半,我在那里一直理论到现在。”
戎克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装着食物的兜囊甩在地上,似乎回忆起刚刚的长江,他的面色很差,一脸晦气的模样。他语调自然,似乎旬月前的那场吵架已经是过眼云烟,当时落下的老死不相往来的狠话也尽数作废了一般。
戎骁闻言眉峰微敛,他起身走上前去掂了掂那兜囊,片刻后道:“还是少了。”
“知足吧,这还是我费了半天功夫才强要到的,去的晚的,分的更少呢。”戎克气哼哼的道:“今年真是奇怪,那戎术不是才从郡都回来吗?怎么分东西却越来越小气了。”
那是因为,他从郡都带回来的不是物资,而是几车玉羽,戎骁没将这句腹诽说出口,他深知若是真说出来,他这好事的阿叔怕是要直接跑去找族长理论了。
不做声的将兜囊打开,其内是慢慢的杂谷跟少量的肉食,他伸手向内里探了探,直到最底层,才摸到一小块儿婴儿手掌大小的乳酪,不但数量变少了,就连质量都下降了许多,戎骁的心下一沉,却听得一侧的戎克还兀自抱怨着:“这一次去的有些晚了,下次定要早点去,你跟我一起去,若是再少发东西,我可不答应。”
“若是还有下次再说吧。”戎骁低着头随口应道,他将目光放在那一堆杂谷上,估量了一下杂谷的数量,他先取出了极少的一部分,转到了屋内空置的谷罐中。比以往要少的食物,却要支应更长的时间,他需要省着点用,戎克口中的下一次分食,他并不看好,如果族长戎术真的没有带回更多物资的话,这很可能是整个冬季全部的食物了。
戎克没有听出戎骁话中深意,闻言不由道:“怎么没有下次,冬季分食,月头一次,月中一次,本就是惯常规矩,你莫不是睡昏头,忘记了。”说着,他还奇怪的看了戎骁几眼,戎骁并不准备将一个没有旁证的推测告知他,闻声也不多言,横竖他管着两人的食物,控制着量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