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不放手,重蹈覆辙,阿淮又该如何自处?
阿淮有多敬爱柳眉山,齐瑄是知道的。
柳眉山十分疼爱宋淮,定北侯曾责怪柳眉山慈母败儿,将他养得太过于温和绵软。
柳眉山怀着宋淮的时候,宋骁前往北疆御敌,等战胜归来,宋淮已经五岁了。
阿淮曾说,他从蒙昧天真到认字懂理,都是娘亲手把手教的,儿时那些流言蜚语,玩伴骂他野种,欺他,辱他,也只有娘亲护着他。
那时定北侯远在北疆,确实无力照顾他们母子俩。
柳眉山告诉阿淮,他父亲是大将军,是大英雄,可即便后来与父亲并肩作战,几经生死,阿淮仍是对宋骁又敬又怕,心中最亲近的、最牵挂的,仍是母亲柳眉山。
柳眉山待宋淮,到了爱屋及乌的地步,只因宋淮与齐瑄交好,柳眉山便将齐瑄母亲的书信整理出来,给了齐瑄。
柳眉山的父亲柳朝云是天元二十年的状元,与齐瑄的外祖父文渊侯崔澹是知己好友,齐瑄的生母崔莹与柳眉山更是闺中密友。
读了那些书信,齐瑄才知道,母亲怀着他的时候多么欢喜,多么期待他的降生。齐瑄相信,若是她还活着,也一定会像柳眉山疼爱阿淮一般护着他。
那时齐瑄得意忘形,以为柳眉山能接纳他与宋淮,没曾想竟然害死了她。
不会的,齐瑄心想,这一次,不会重蹈覆辙了,他会保护好阿淮,也保护好阿淮的家人。
齐瑄定了定神,对柳眉山道:“侯夫人瞧着气色不大好,本王差人去传了太医,也给侯夫人请一道平安脉。”
柳眉山有些诧异,不知与宋家无甚往来的宣王为何如此热络,下意识瞥了一眼宋骁,对齐瑄道:“劳王爷挂念,妾身无碍。”
倒是宋骁盯着柳眉山的脸色瞧了一会儿,对齐瑄拱了拱手,道:“多谢王爷。”
此时宋淮的房门被打开,伺候宋淮的小厮超影走了出来,对齐瑄行礼:“王爷恕罪,少爷有请。”
齐瑄终于踏进了宋淮的卧房。他觉得自己每一步都是轻飘飘的,如踏云端,若一脚不慎踏空跌下去,这梦就醒了,他还是在宣启十年的龙床上等死,或者在阴曹地府,等着饮孟婆汤转世投胎。
他不会喝的,齐瑄心想,他决不能忘了阿淮!
房门到床榻的距离并不远,绕过屏风,齐瑄就看到靠坐在床头的宋淮,就这样,与他视线交汇。
齐瑄突然眼眶一热,眼前一片模糊。
“王爷?”宋淮讶异不已,宣王竟然……哭了?他为何哭呢?让他的胸口一阵酸涩,跟着难受起来。
齐瑄快步走上前,倾身抱住了宋淮,“你没事就好!我、我混账!你别躲着我,阿淮,千万……别讨厌我……”
齐瑄语无伦次,将宋淮揽得死紧,怀中人的体温如此真切,这不是梦!他真的回到了宏光十年的夏天!
宋淮僵住了,有温热的水珠落在他颈肩,打湿了他的衣裳,渗进了他心里,又酸又麻。
“嘶——”齐瑄胳膊揽得太紧,勒着宋淮的腰,牵动了下面的伤势,宋淮忍不住龇牙。
齐瑄连忙松开手,扶住宋淮的腰道歉:“对不住……我、我不知轻重……你骂我吧,打我一顿也成。”
宋淮看向齐瑄的目光越发惊奇,又听齐瑄道:“不过得等你好了再动手,如今你不方便。”
宋淮推开他,别开脸道:“王爷……莫说胡话。”脸却烧了起来,幸而身体本就发着热,脸红也看不出来。
齐瑄抓住宋淮的手,坐到床边,看着他认真道:“我是真心实意同你道歉。”
宋淮脸色一僵,垂下眸子,抽出手,道:“王爷言重了,宋淮不是女子,不计较那些。”
齐瑄再度抓住他的手,道:“不是为昨夜的冒犯,虽然昨夜我也不对,但我如今是为没能先同你表明心意就轻薄了你道歉。”
宋淮猛然抬头看向齐瑄,比先前被他抱住的时候还要惊愕,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却没有从齐瑄的神色里看出半分玩笑的意味。
齐瑄扶住他的肩,与他平视,道:“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