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将军俏军师(七)

褚子陵在时停云面前转身,展示他一身华丽袍服:“公子,你看,这身衣服可漂亮?”

他说:“若是我幼年时只拿玉佩来投奔,怕是会被乱棍赶出来。”

他说:“我一个无功无禄的私生子,如何能穿得上这样的衣服,受得起这般的重用?子陵所得的这一切,都承蒙公子大恩,褚子陵永世不敢忘怀。”

时停云重重镣铐加身,口里也被塞了麻实,闻言只是淡淡冷笑。

他早已过了绝望之时。

初次醒来时,时停云见到四周景象,几乎发疯。

他不愿相信昏迷前所见的一切,直到褚子陵亲自来到他身前,亮出那枚事后被兵士藏起、沾了鸩毒的火漆封印。

火漆上烙着时停云的字。

素常,是父亲对他的期望,愿他素心若雪,常备不懈。

正因为是他珍爱的素常寄信来,父亲才毫不设防地拆开信件,在吃饭时也要读信。

见到此物,时停云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望着褚子陵,嗓音嘶哑:“……为何呢。我时家,有何对不起你的呢。”

“时家待我极好。”褚子陵笑眼弯弯,道,“但你对我好,不过是上位者对奴的施舍。我能做皇子,明明能压那严元昭一头,你凭什么又要我端茶倒水、做一辈子副将?我还要让我娘知道,她不配恨我,我能让她身后风光,成为王后,一个樵夫不能,他不能。”

时停云想到了昔日的承诺,想到了那个倾盆也似的雨夜。

褚子陵与他多年主仆,轻而易举便透过他的神情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他笑着弯腰,注视着他的眼睛:“军营中难免寂寞,能伺候将军一夜,是小的分内之职。您是后悔了?觉得那夜该在上头?”

时停云突然凄厉地闷声笑了起来,直至剧烈呛咳,仍不肯休止。

见时停云如此作态,褚子陵愣了愣,口吻也有了几分试探之意:“……公子,你不会是真心恋慕于我吧。”

时停云没有给他答案。

褚子陵已给了他足够多的羞辱,他实在没有必要再在这羞辱上增添几分。

褚子陵没有杀他,而是将他锁在了他的帐中,并封住了他的口,不许他咬舌自尽。

他留着时停云,好见证他的荣光。

而时停云也由这囚禁的时光,更加了解褚子陵其人。

近十年自甘为奴的生涯,让褚子陵对“奴”字一称极度厌恶,偏偏他那几个在南疆王身旁长大的便宜兄弟看他不起,时常以“中原人养大的狗”、“腌臜奴”、“贱种”相称,褚子陵在外还能做出宽容之状,回到帐中便拿他泄愤。

成为皇子后的褚子陵不需再掩饰自己,在他昔日的公子时停云面前尤其如此。

他一面笑着掐住时停云的脸,令他自称为奴,一面肆意侮·辱,予取予求。

时停云身体衰弱,数度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却从不松口,这往往会惹得褚子陵愈发勃然大怒,再下上几倍的狠手,直到让时停云力竭昏去。

到后来,时停云连死都不想了。

到了这种地步,死便是认输。

不久后,褚子陵便开始了他谋划已久的反攻。

褚子陵以副将身份,跟随时停云上战场,知晓了北府军的机密要事,知晓了关内的地形,当时停云在沙盘上推演如何防守时,褚子陵便注视着与他全然相反的方向,推演着进攻的步骤。

他精心筹备这么久,便是为了率南疆军反攻中原。

边关向来为时家戍守,时家颓败,帅才缺乏,匆忙上任的元帅又不及在北府军中树立威信,褚子陵趁热打铁,利用时停云曾授予他的兵法下了镇南关,势如破竹,一路向关内挺近。

褚子陵每过一城,都会将时停云带上,似是为了折磨他。

他成功了。

时停云日日切齿,饱受折磨,而褚子陵在战后,又会来帐中凌·辱于他。

他伏在时停云身上,道:“公子,你回到故国了。在故国焦土上可快活?感觉如何?”

时停云一语不发,直至咬着牙昏去。

迷蒙中,他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脸,耳畔响起的声音,是久违的温柔。

“……公子,公子,你为何不能服一声软呢。服一声软,我便对你好啊。”

几月后,渠城被破。

白日里在帐篷里昏睡的时停云莫名被两个身强体壮的南疆人拎出了帐篷。

帐篷外是褚子陵含笑的脸。

他道:“真是想不到啊,守渠城的,竟是公子与我的老熟人。公子来见一见罢。”

身负铁枷的严元昭被推至时停云面前时,二人久久相望,一时无言。

时隔数载,谁也不敢想象,再见故人时,二人会是这般模样。

时停云是第一次瞧见严元昭穿战甲,着实有点滑稽,看起来也不如他爱穿的紫缎绸衣好看。

褚子陵轻咳一声,打断了二人的两两相望。

他凑到时停云身侧,蹲下,指着严元昭,道:“想要他活命吗?”

时停云面色一变。

褚子陵露出了恶作剧似的笑脸:“你对他说一句,‘小奴卑贱,参见皇子’,或是‘小奴卑贱,不敢玷污皇子万金之躯’,我便考虑考虑。”

严元昭周身巨震。

他一双耳朵极好,本是为品鉴宫商角徵、纵情逍遥所用,此刻,却将褚子陵对昔日好友的戏谑与侮·辱尽收耳中。

“你说啊。”褚子陵含着笑对时停云道,“你说了,我便饶他一命。”

时停云第一次犹豫了。

这半年来,他受尽羞辱,不管内心多么痛苦,却从无一次示弱。

但是,若是严元昭……

他正犹豫间,严元昭那边陡然暴起,不顾枷锁压制,狂乱地挣扎起来。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姓时的,你敢跪我!”

“时停云,你以为六爷为何与你交游!?不过是因为你姓时!你姓时!”

“……你以为我严元昭还是你的挚友吗?不是!从开始便不是!”

时停云呆望着他。

严元昭说的,全是时停云从幼时起便已知道的事实。

时停云能理解他这份利用,但他从未想到,严元昭会因着刚开始相交时的那份算计之心愧疚至今,甚至以为他只要说出这样的小小私心,时停云便不会为了他而折辱自己。

严元昭言语中,是已决心赴死的决绝:“你敢跪我,我便立时咬舌!”

褚子陵意兴阑珊地摆一摆手,四周七八个健壮的南疆兵士一并涌上,将严元昭围起,拳打脚踢,令人牙酸的筋骨错位声不绝于耳。

时停云呆滞片刻,回过神来,便失声吼道:“住手!!你们——”

褚子陵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站在一侧,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时停云噗通一声跪下,往地上重重磕了两记,鲜血直接溅出:“褚子陵,求你,饶他……给他一个痛快,我求你,求求你!”

褚子陵蹲下,好奇道:“公子,我方才叫你求,你怎么不求啊。”

时停云隐约听到了刀子入·体的声音,睚眦尽裂:“元昭……你饶他,我什么都听你的……”

褚子陵欣赏够了他低头求饶的模样,心头大快,方才幽幽反问:“他从前那般厌恶我,看不起我。如今,他落到了我手里,我为何要饶他呢。”

时停云欲扑去严元昭身上,但铁镣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看着、听着严元昭那边没了声息。

他看着那群南疆人散开,看着严元昭跪在一块着了火的牌匾上,死不瞑目。

他听到有人说,这皇子死前眼睛也睁得太大了,看着怕人。

又有人说,据说这种枉死之人煞气极重,会用眼睛记住杀害他的人的模样,死后要去阎王爷那里告状,得挖了眼睛,才能解煞。

当夜,褚子陵把严元昭的尸身与时停云关在了同一顶帐篷中。

一夜过后,时停云接近疯癫。

半年后,望城被破,帝室北逃,留下殿后的十三皇子严元衡,因城破被生擒。

褚子陵用天牢囚住二人后,特地带了严元衡来见时停云。

乍见故人,严元衡简直不敢相信时停云还活着,自从被擒后便肃然着的一张脸总算有了一丝波动。

他走上前去,像是怕惊醒一个美梦般,轻轻拍抚了一下时停云的肩膀。

然而,时停云宛如被毒蛇咬了一口,扑倒在地,叩首不止:“小奴卑贱,不敢玷污皇子万金之躯。……小奴卑贱,不敢玷污皇子万金之躯。”

……元衡,我已经无所谓了。

你要活下去。

不要像元昭,不要像元昭。

严元衡呆滞当场,与时停云颤颤抬起的视线相接,心内绞痛,眼睫垂下,掩住了眼底的寒光。

褚子陵满意离去,将严元衡与时停云暂囚天牢,心情不错地转去往日他只能低头而行的皇宫内,为他家大公子挑选一处可心的宫殿。

谁也想不到,当夜,严元衡越狱了。

他是无论如何也越不到外面去的,天牢防守森严,哪怕他踏出一步,便会被万弩穿心。

说到底,褚子陵也不很在意严元衡的死活,不仅没有束缚他,还为他提供了被褥与茶具,明摆着期望他用被单上吊,或是用茶盏割腕。

如褚子陵所想,严元衡捏碎了一只茶盏,选了一块最尖锐的,用小时候时停云研究出的开锁伎俩,悄无声息地破开了自己所在的天牢牢笼,在守卫发现异常前,又打开了时停云牢笼的锁,并慢条斯理地将锁链重新扣好,把自己与时停云锁在了一处。

时停云发着高烧,昏昏沉沉间,眼见那个熟悉的芝兰玉树似的青年走到他身前,鬓发微乱,嘴角染血。

他蠕动着唇,喃喃地重复那句在噩梦中说了无数遍的话。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他的后颈上,抚慰似的捏了两捏,像是在安慰他,不要怕,不要怕。

旋即,一点尖锐抵上了他的喉咙,干脆利落,一刀割喉。

那望城春日里唯吾独秀的青年,满身血污地躺在他的怀中,没了声息。

严元衡扶住他的肩膀,听着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将碎瓷片抵在自己颈上,附耳低声道:“时停云,严元衡思慕你日久。可你不知晓。”

说罢,严元衡在逐渐嘈杂起来的脚步声中,把时停云的尸身单手抱在怀中,缓缓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望城的春光,再不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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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线吐出来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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