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很自负,认为什么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就连恋人与自己的将来也能靠欺瞒和算计维系;那个时候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和高竞霆的关系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容裴很快就回神:在前任恋人的哥哥面前回忆旧情显然并不恰当,更何况这个哥哥还很不赞同自己和前任恋人的恋情。
容裴朝林寒池微微一笑:“如果你在西部,你会不注意海州吗?”
问题被推回了自己身上,林寒池倒也不生气:“如果我在西部,我会把第一个任地就定在海州。”他看着车窗外飞驰的景色补充,“我喜欢这个地方,它充满了战争的气息。”
容裴说:“你跟李叔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林寒池知道他说的“李叔”指的是李叙严,眼神慢慢变得深邃起来:“李世叔和我当然很有共同话题,只不过他身边有个人让我觉得很厌恶,所以也就很少去见李世叔了。”
容裴扬起唇角:“顾云归?”
林寒池一笑,掏出一个小玩意说道:“我还差一点就通关,先不聊了。”
说完林寒池就那么窝在一边玩起了掌上游戏,用意非常明显:将整个话题隔绝在外。
容裴也没有挖人隐私的爱好。
眼看即将抵达海州客运站,容裴招呼小肖收拾东西准备下车,两个人默契十足,显然是习惯了分工合作。
林寒池的两个副手边收拾边瞅着自家长官:同样是老大,怎么差别那么大!这人啊,就是不能比较,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一到海州,容裴就忙得脚不沾地。
这一天是休息日,交接工作倒是不急,容裴要忙的是拜访海州的朋友们。说实话,在西部各州之中他渗透得最少的就是海州,原因就在于海州原住民大多有着强烈的地方主义,对于外来人员他们有着极重的戒心。
这次海州经济崩溃,除了有人在暗处兴风作浪之外,海州原住民与外来人口的矛盾也是一大问题。海州本来就处处是炸药,所以任谁来点一把火都能爆发出令人震惊的混乱,其实这是早有预兆的,当初陶安就曾经勾连杜明怀一系的人该范立云下绊子。
虽然容裴面上没有流露出什么,可海州遇袭的事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事情实在太凑巧了,所有事都凑到了一块,而自己却大病初愈,没有注意到海州的异动。高竞霆那边也因为根本不可能怀疑负责海州这一块的郝英杰,硬生生错过了可以做出反应的最佳时机。
要是海州真的丢在他们手里,别说再往前走了,连能不能保住原职都是问题。
容裴知道自己一时半会也啃不动多少硬骨头,因而拜访了几位老先生以后就回到海州市政附近的住宅里。这是市政统一筹建的住宅区,容裴因为职位的关系分到了一套独立的房子,而且这套房子就在范立云家的旁边。
容裴瞅着隔壁那栋自己曾经到访过的房子,不由笑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威胁过范立云:“你要是不好好吃饭,我就搬到你隔壁天天念叨你。”
想不到绕了一大圈,他和范立云又绕到了原点。
容裴想了想,敲响了范立云的家门。
范立云正在做经典推演,听到容裴在敲门后眉间因为战况变化而蔓延开的戾气一点点收了起来,变回了一贯的冷静。察觉来人是容裴,他先是一顿,然后就给容裴放行了:“自己到书房来。”
容裴听到范立云直截了当的语气后微微一愣,但一想到范立云以往的作派,也就没再生疑。
信步走进书房,容裴看见了磁感墙上没被抹去的推演痕迹,笑着说:“在练习吗?”
范立云点点头。
范家人的天赋虽然不错,但也没有优越到不需要做任何努力就能超越任何人,这段时间他正在恶补,必要的练习当然是少不了的。而且除了练习技巧以外,他还要练习着控制自己的精神状态——即使不能让它恢复正常,至少也要让它看起来是正常的。
他身上这种家族传下来的精神疾病本来就很难检测,只要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再高明的医生也不能对他下一个“有病”的定论。
范立云知道这是在冒险,但是他不得不冒险,因为他也并不是无私的人。他也想施展自己的天赋、他也想发挥自己的能力,他也希望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公众面前,接受他们或景仰或爱戴的目光,并以此为动力去做更多有利于西部、有利于帝国的事。
他并不想退下来,变成一个整天无所事事、只能吃药疗养的废人,最后郁郁而终。
此时此刻,范立云面对容裴时有种羞愧的感觉。曾经他敲打容裴不能因私忘公、不能过于钻营,可轮到自己头上,他却还是做出了这种自私的决定——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他会在战场上丧失理智——那可能会带来毁灭性的后果。
范立云觉得自己的心在翻腾着,光是想到那个可能性他就觉得胆寒。他想要把这件事摊开来跟容裴商量,却始终开不了口,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说才能绕过自己当时那无法说出口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