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通还没完全从刚刚他们商量的事情里面回过神来。
他就想不明白了,容裴明明比他年轻那么多,怎么想法就那么大胆?
这种年轻而志得意满的面孔几乎让他……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刚刚毕业没多久的时候。
那时候也是这样意气风发、也是这样满怀壮志,所以他敢把被奉为传说的容君临狠狠踩进泥土里。
后来……后来他就变成了现在这模样,得依靠昔日同窗的帮扶才能勉强重新站稳脚跟,得依附于世家才有底气继续做事。
罗伯通突然问道:“阿裴,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容裴知道罗伯通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罗伯通当初就是踩容家踩得最狠的人,要不是他起了头,很多人也许就不敢凑上来踩几脚——容父也不会受不了压力,带着容裴和乐棠远走云来港。
比起堂堂正正把容君临送进监狱的瞿正明,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无疑更招人恨。
虽说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是人世常理,但身为容家人,容裴是有理由不喜欢他的。
容裴淡笑着说道:“我这人喜欢交朋友。”
罗伯通说:“即使我曾经害过你们家?”
容裴说:“罗叔你听说过千金市骨的故事吗?有人告诉皇帝说他可以买来千里马,然后他花一千两黄金买来了一副千里马的骸骨。皇帝原本很愤怒,可是他说‘天下人听说您用一千两黄金买了千里马的骸骨,就会知道你有多么想要千里马了,到时候自然会有把千里马献上来’。”
罗伯通愣了愣。
不能怪他反应不过来,这个时代除了史学家,谁还会去琢磨中古时期流传着的典故?
不过罗伯通也不是笨人,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容裴的意思。敢情容裴是把他当做千里马的骸骨,人家想要的根本不是他,而是想借这件事吸引更多的人追随他。
试想一下,就连与家中结过仇怨的人都能真诚合作,那他对待别人当然是更为诚挚。
被容裴比作死马,罗伯通也顾不上生气。他问道:“你觉得这件事可行吗?”
容裴笑着说:“事情没有确定之前谁也不能保证行不行,但是不去做的话就连失败的机会都没有。”
罗伯通被他从容的语调挑得心头一震。
这家伙实在自信过头了,似乎连失败都能当成成就。
罗伯通说:“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计划?”
容裴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在磁感墙上调出大量数据,“去年开始的教育改革已经初显成效,许多学者受邀过来视察,有一部分已经愿意留下来发展。他们的到来就像是送给云来港最好的火种,让云来港积压多年的欲求一下子烧了起来,这一年成人教育报名率大大提高、书籍通行量翻了两番,教育一项已经达到一线都会的标准。经济我们一向可以压倒部分一线都会,这个不用烦恼,只有文化、科技部分有点悬。不过徐氏的进驻带来了一点转机,今年这两个领域已经慢慢有了起色,接下来再稍稍鼓动一下,力求营造百花齐放的局面就好。”
罗伯通看着容裴把整个云来港的发展情况统统化成直观的发展模型,哪些项目达标、哪些项目偏弱,看上去一目了然。
这种模型谁都能做,但是有谁能拿到各个领域的数据库权限?模型不是关键,关键是容裴手上掌握的数据!
罗伯通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所擅长的并不仅仅是钻营,他有足够的魅力让人死心塌地地追随——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背上本职机密外泄的风险把数据共享给他,那可是关乎前程的。
听着容裴一项项地分析,罗伯通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看完最后一个模型,他终于知道容裴到底想干什么了。
罗伯通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是打算把云来港推成一线都会?”
容裴说:“正好碰上了这个时机。”
知道高家和瞿家都有意把手伸向云来港,他以为自己想走的这条路可能要经历一些周折,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调任海州重新开始。
没想到事情就是那么巧,高竞霆居然在这时候通过外交部把大块大块地肥肉送到他嘴边。
这个诱饵实在太香了,他没怎么挣扎就上了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