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凉椅上昏昏欲睡的凤解语长睫微动,却没有睁开眼睛。
秦烨轻手轻脚坐在凤解语身侧,伸手抚上那张几乎没有变化的容颜,低叹一声,喃喃自语道:“花儿你知道吗?这两天我老是想起咱们从前的事情。你说,我是不是老了?当年因为不想父皇安排我的婚事,便留书离宫,希望能自己找到一见倾心相伴一生的人。然后,我便遇见了你,你或许不知道,当见到你真容的第一眼,我便已认定了你。”想起二十几年前他们在别人家闺阁的房梁上第一次相遇,秦烨脸上带了淡淡缅怀的笑意,他还记得三日后去赴花儿的约,花儿输给他后那不甘愤恨的表情。可那时候的他却觉得,花儿连生气都那么的生动美丽,以至于看着他发呆最后被他抽了一鞭子都没反应过来。那时候花儿对他不假辞色,甚至表现出极度的讨厌。后来从什么时候开始,花儿对他渐渐放下了心防,跟他称兄道弟起来了呢?
闭合的眼睑动了动,凤解语拍开秦烨在他脸上流连的手,缓缓睁开眼睛,冷冷道:“真巧,我最近也常常想起一些事情呢。”凤解语盯着秦烨,“一些非常不美好的回忆。”
秦烨一僵,脸上柔和之色尽褪,下意识地抓住了凤解语的手,有些惶恐道:“花儿,从前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求求你原谅我好吗?别离开我,求你!”
凤解语看着那个自己爱了一生却又害了自己一生的男人,注意到他斑白的鬓角时心中一刺,想抽回手也已经力不从心了。语气没有了刚才的尖锐冰冷,凤解语淡淡道:“从前我爱你,所以你对我做的事情我可以放下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去原谅你。可是,你杀了月儿,毁了宸英,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刚醒过来的凤解语又睡了,秦烨一脸颓败的走出来,铁炎正在院子里等他。
“主人。”铁炎上前,看到秦烨的脸色便猜到他与凤解语进展不顺利。想要说些话来安慰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秦烨轻声叹了口气,抬头问道:“宸英呢?”
铁炎想了想说:“少主他,又去了城门口。”自唐飞离开后,凤宸英没有去找他,而是日复一日的在城门口等待着。
秦烨垂首而立,眼中满是愧疚,低声道:“花儿说的没错,是我毁了宸英。如果当年不是我错了,也不至于害的宸英走了我的老路,与心爱之人天各一方。”
“主人,其实这并不全是你的错。”铁炎的声音沉重,看着秦烨满眼不忍,“当年若不是那个女人......”
“够了!”秦烨低喝一声打断了铁炎,脸色不善地警告铁炎道:“当年的事情不许再提,我不希望花儿再因为当年的事情痛苦。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是。”铁炎轻声应了,秦烨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铁炎看着秦烨离去的背影,又转身看看那紧闭的房门,不解的摇头,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主人不把当年的真相告诉凤主人,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主人杀的......”
秦烨一手握着剑,剑尖上仍滴着鲜红的血。另一手则提着一名紫衫女子的衣襟,那女子的身子已经完全探出了悬崖,脚下悬空。女子的脸色凄惶而无助,一双细长的眉眼惊恐地看着秦烨,哀求他不要放手。可是秦烨却一脸残忍的放了手,任由那女子坠落万丈深渊。
“解语!”女子坠落后,仍喊着他的名字。
凤解语一震,张开了眼睛。如活死人般沉睡十几年年,清醒后却日日噩梦缠身,柳月媚死前那凄惶惊恐的眼神无时无刻不纠缠着他,哀诉当年他的薄情和负心,还有对秦烨的刻骨恨意。凤解语永远忘不了,二十年前自己赶到悬崖边时,秦烨一手抓着月儿,一边冷冷地望着他,然后当着他的面松开了手。万丈悬崖下是激流怒涛,柳月媚的尸体找到时,已经是五天后,身体被海中的鱼啃噬的面目全非。即便是这样,柳月媚的眼睛仍是瞪得大大的,她,死不瞑目!她为自己十月怀胎生了一个儿子,而孩子还未满岁自己便带着他与秦烨远走高飞。丈夫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她,骨肉分离六年,她却从来没有放弃寻找。凤解语一直不敢去想,如月儿这般的弱女子,是抱了多大的决心费了多少精力吃了多少苦头才找到岛上来,想要回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结果,却含恨而死。或许,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昏睡和宸英的所遭的罪,都是月儿给他的惩罚吧?还有当年,自己被最爱的那个男人无情的施暴......
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打断了凤解语的回忆。凤解语心里涌起一阵哀凉,更多的是不耐烦,正想让来人出去,抬头看去,却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