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华像小时候一样,把自己头枕在白氏的膝盖上,这个动作自他开蒙,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起,就再也不做了,时刻维持了大家族母子之间,亲近却不亲密的关系,他趴在母亲的膝盖上,母亲拍打着他的后背,仿佛时间时光都消失了,他不曾怨恨,不曾怨恨壮志不能酬,不曾怨恨强迫他的帝王,也不曾怨恨把她母亲逼死的父亲。
白氏,是江南一个大盐商的独女,被顾泰的母亲相中,嫁给了顾泰,之所以相中她的原因,是因为白氏相貌平平,父亲只是一个盐商,身为商户之女,嫁入官宦之家想必底气不足,嫁妆丰厚,给分不到多少家产的小儿子娶上这么一个能带来大笔钱财的妻子,没有面子却有里子,嫁进门来,娘家没有人撑腰,恐怕也不会站着嫡妻的身份,欺负她嫡亲的外甥女。
那时候顾老太太的外甥女杨氏已经有了身孕,未有嫡妻先有了一个庶子或者庶女,地位相当的女子已经娶不到了,相比于找个小家碧玉,找个富裕的商女,要划算了很多。
果然,白氏进门,七个月杨氏就生下了庶长子,白氏不争、不怨、不妒,照顾庶子庶女,打理家务,体贴丈夫,从不为难妾侍,连顾家的老太太存心找出个事端,来打压一下,对白氏都挑不出半个不字。
就能看出白氏谨言慎行到什么程度了。
后来,顾长华出生,更让白氏唯一的毛病“无子”都没有了。
在顾长华出生以后,白氏再无身孕,孤老太太和顾泰一直以为是白氏生不出来,顾长华却一直知道根本就是白氏再也不愿意生了,顾长华很早就发现,白氏一直偷偷的在用避孕的药物,他谁也告诉过,作为妻子瞒着丈夫避孕,如果被发现,就会立刻引起轩然大坡,头一个不放过母亲的就是父亲,哪怕顾泰没有尽到过丈夫的责任,他还是对白氏的绝对权威和处置的权利。
白氏不愿意在生育孩子的原因,以前的顾长华以为是母亲对于父亲的怨恨,加上把自己所有的母爱都投在了自己的身上,没有别的精力在负担一个孩子,所以她宁愿在自己长大之后,把妾侍生的庶女养在自己的院里,排解寂寞,也不愿在拥有自己的骨肉。
而现在顾长华,在经历了前生之后,却有不一样的解读,他的母亲不是不愿意生孩子,而是不敢再生孩子,自己出生后,祖母就想要接到自己膝下,是在坐月子的母亲执意反对下,父亲的愧疚,加上他们远在登州,这才让他在母亲身边长大。如果母亲再次怀孕,无论孩子是男是女,都会被祖母接近京城,第一次祖母退让,第二次母亲根本就没有立场反对,既然注定要母子分离,决绝的母亲干脆不生了,哪怕孙子养在祖母膝下是种荣耀,母亲不要这种荣耀,她宁愿让孩子在自己身边长大,如果不能,那么她宁愿不要。
顾长华觉得他的母亲没有把他当成顾家的子孙,而是把他当成白氏的儿子,她做到了只爱自己和只爱自己的骨肉,而没有丈夫。
在白氏的膝头呆了片刻,顾长华在白氏充满笑意的眼神中起身。
“儿子做这种小儿姿态,让母亲见笑了。”顾长华端坐在白氏下手,把桌上的茶端起来饮了一口。
“你再大还是我的儿子。”白氏笑着说道,“你好久没有跟我这么亲近了,最近京城里开始流行喝普洱了,我刚得了一些五十年份的珍品普洱,让你尝尝味道。”
唤来屋外候着的丫鬟泡好了。
“怎么样?”白氏问道,一边却小心的看着顾长华。
“色泽赤红,口感甘滑醇厚,这普洱不错。”说起普洱,顾长华可比白氏要明白得多,毕竟再过几年普洱将成为朝廷贡茶,价等兼金,风靡权贵,因为味道清香独绝,顾长华特别喜欢喝普洱。
“你喜欢就好,一会儿让人给你拿点。这还是在京城的三丫头带给我的,还说有什么,”白氏想了一下,“经常使用能让人保持轻盈的体态,也能延缓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