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若将从首行的首字斜斜地看下去,却是分明的一句话。
血淋淋的五个字,连成的一句话——
“杀我者,太子。”
第40章
二月,朝廷在原本采用的均田制之上,规定每丁每年向朝廷缴纳粟两石、绢两丈、绵三两,是为“租庸调法”。
“此法令一出,必定有利于民生休养,农事恢复。”李渊看罢各处呈上的账目,满意地一颔首,抬眼对李建成道,“太子这数月来为此事,倒着实操劳了不少罢。”
连日忙碌之下,李建成面色微微有些苍白,闻言却恭敬道:“为父皇分忧,本是儿臣分内之事。”
李渊放下手中账目,笑道:“身为国之储君,此乃必经之路。”
李建成念及那日裴寂的提点之言,不由微微一顿,拱手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李渊顿了顿,笑道:“朕听闻前日擒得几个倭人细作,此事办得如何?”
“儿臣已亲自审过,确是细作无疑。”李建成答道,“此案已结,结案卷宗儿臣这便差人送来,请父皇过目。”
“不必如此,”李渊摆摆手笑道,“此事既全权交付与太子,朕自然信得过的。”
心知他这般不过为了随性地考察自己,故李建成也未在多言,只低低地应道:“是。”
闲话几句退出之后,李建成有些疲惫地回到府中,却听下人道,秦王已然候在房中。
他对于自己这太子府向来便不讲什么规矩,是日常了李建成已然习惯,便也无心追究。只是听闻下人此言,他才蓦地发现,自打刘文静死后,此事虽已无人再提及,然而李世民,却是鲜少这般来寻自己了。
他自视此事做得可算是滴水不漏,也并无不知为何,只觉其内似有若无藏着些许蹊跷。
略一沉吟,推门走入房内。
李世民正坐在椅上随手翻看着书卷,见状当即站起身,微微一笑道:“大哥。”
不过几日相别,他今日一身苍蓝色暗纹锦袍,英挺之余竟更显出几分尊贵沉稳的意味来。李建成看着他,很快恢复了神色,走近道:“听闻世民虽暂留长安,却不曾偏废长春宫的诸多事务,想来纵是休养,实则却倒并未闲着罢。”
“父皇既委以重任,自然不可辜负。然则区区关东之事,又怎比得过大哥为天下心忧?”李世民淡淡笑了笑,抬眼看向他,徐徐道,“只是陕东道行台尚书令之职,却也不可离开太久。世民已上书父皇,请求归返,大抵不日后,便将离开。”
李建成微微一顿,却很快一笑,道:“既如此,那世民便多保重了。”
话音落了,二人一时竟是无话。片刻后,李世民一步跨出,二人便是面对面几近地站着。
李建成不闪不避,抬起眼,却见对方并未同自己对视。
李世民身量略略比他高出几分,却是垂着眼,目光自上而下,在李建成的面容上逡巡而上。从衣襟深处,至锁骨,至脖颈,至下颚,至唇,至鼻,至面……
他面容分外沉静严肃,神态仿若端详。直至最末,视线方才穿过李建成微垂的长睫,投入他眼中。
李建成一直定定地看着他的眼,不曾开口,亦不曾挪开目光。
视线相对,李世民伸手抚上了李建成侧脸,徐徐用力扣住侧颈,将整个面容固定在自己指掌之中。
李建成面容仍是一贯的沉静,哪怕是这般目不转睛地看着,却也亏不出分毫的情感流露。
“大哥……”李世民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却终只是得哑声唤出这两个字。
李建成闻言,微微垂了眼。他慢慢伸出手,握住李世民的手腕,轻轻拉开。
随后却是反手扣上对方的面,倾身落下一吻。
亲吻如同蜻蜓点水,清风细雨,顷刻便了无痕迹。
李建成放了手,极快地分开了二人,然而对方的唇齿,却紧紧地追随过来。